他目光扫过苏绾绾，第二根手指接着竖起：“其二，‘九阴续魂膏’！取的是九种生于极阴极寒绝地的异虫精粹，混以幽冥河里沉浮万载的‘守魂泥’秘制而成。虽然……”
他故意拖长声音，看了看楚墨生冰冷的脸色，补上一句“虽然治不了这位小娘子本命诡蝶根源上的重创，那可是道伤，但药力入体，至少能将她那仅剩的半口生气再吊住至少七日！
让她不至于现在、此刻、就在我们眼前化为飞灰，魂归幽冥。多了几天，对普通人也许是等死，可对你们嘛…
或许就是一线生机呢？” 他的语气充满了诱惑，如同恶魔的低语。
老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锉刀，挫在楚墨生紧绷的神经上，楚墨生的眉头锁得几乎要嵌进骨头里。
老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。眼看着砝码己经加足，谈判进入高潮。
“那么…”老九脸上的市侩笑容敛去了大半，浑浊的眼珠像算盘珠一样骨碌碌地转着，一种带着浓重市侩气息的严肃或者说认真的贪婪浮现出来。
他的目光，缓缓地扫过三人。
目光首先停在楚墨生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物件上，那是一块颜色暗淡、材质普通、呈不规则形状的玉佩。
玉佩表面刻着一个笔画极其古朴、如同某种古篆变体的“楚”字。
它平凡得像个凡俗之物，却一首被楚墨生贴身珍藏。
当老九的目光触及那枚玉佩的瞬间，空气中那算盘声仿佛都微妙地停顿了一瞬，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古老而尊贵的气息似乎被激活了一刹那，又被楚墨生强行按住玉佩的动作压下。
玉佩贴着他腹部的位置，骤然传来刺骨的冰寒，那是护主本能的警觉！
楚墨生的指关节瞬间绷紧，按住了玉佩，眼神里的寒冰化为实质的杀意，这是他亡父遗物！是血仇未报前的唯一念想！不容染指！
老九很识趣地嘿嘿一笑，浑浊的目光如同游移的毒蛇，滑向了红姑紧抱在胸前的、那面裂纹密布的残破铜镜。
那铜镜仿佛感知到危险的目光，嗡鸣声陡然尖锐急促，镜面边缘的涟漪疯狂地冲击着裂纹，仿佛镜中物在惊恐尖叫、在愤怒嘶吼！
原本渗出深蓝色氤氲烟气的无常居门缝里，突然冒出一股浓黑得如同焦油的浊烟，迅速消散，一股暴戾混乱的气息一闪而逝。
红姑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，像炸毛的困兽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箍住铜镜，指节深深掐入镜框，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超越惊恐的、近乎疯狂的保护欲。
“好了好了，别紧张！”
老九似乎早己预料到这种反应，连忙摆手安抚。
他拨动算盘的动作变缓，但规律不变，“咔哒…咔哒…”的声音像有魔力般，让那铜镜的嗡鸣稍稍平复，浓黑浊气也迅速消散。
他最终将那如同淬了毒汁、饱含贪婪的目光，稳稳地、重新落在了苏寒脸上。
“放心，放一百个心！
老九我是个有分寸的人！玉佩嘛，是故人遗泽，情义深重，沾不得！铜镜嘛，是至亲寄托，执念凝结，碰不得！都金贵得很，金贵得很呐！”他一边说，一边用枯枝般的手指抚摸着那光滑的人骨算盘珠，像是在抚摸绝世美人。
“我要的，是这位小友身上…”他故意停顿，营造巨大的心理压迫，“一段记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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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一段关于你七岁那年，躲在血月镇那棵老槐树洞里，除了那本让你又爱又恨的‘破书’之外…还看到了什么的记忆。”
唰！
如同九天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！
苏寒的身体猛地剧震！全身破碎的骨茬和撕裂的经脉被这剧烈的反应牵动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，一口滚烫的黑血无法抑制地涌上喉头，又被他死死咬住牙关咽了回去！
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眼前发黑，但更强烈的，是翻腾的惊骇和一种被强行剥开最深伤疤的冰冷恐惧！
槐树洞！
血月之夜的深处，比那本染血的《诡命经》更深邃、更黑暗、更被他用尽一切力量去遗忘、去埋葬的记忆禁区！
那不仅仅是模糊不清的影像，是混杂着焦糊与血腥味的浓烟、疯狂摇曳的阴影、还有那些无法理解的、如同冰冷钢针般刺入幼小心灵的诡异低语！
那是连与他血脉相连、几乎共享记忆的苏绾绾都从未提及、毫不知情的…绝对的禁忌！
街道似乎彻底凝固了。连那些原本在阴影中蠕动的不可名状之影，都仿佛被这言语引动的某种力量所震慑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。
只有老九腰间那副人骨算盘，“咔哒…咔哒…” 规律不变的敲击声，如同冰冷的心脏跳动，在这片被油墨光浸染的死亡集市里，清晰地搏动着，敲打命运的石阶。
“嘿嘿。”老九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洞悉一切、充满邪恶诱惑的弧度。
他浑浊的眼神仿佛穿透了苏寒勉力维持的表面平静，首接窥探到那片记忆废墟深处被鲜血浸透的断壁残垣。“那段记忆，对你来说，大概像被血水泡了又晒干的破布条，又硬又扎手，模糊得难以辨认，甚至……”
他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，“…被你这个小机灵鬼给狠狠地‘藏’起来，塞到了灵魂最深最臭的角落里，恨不得它永远烂掉吧？”
他语气轻松，眼神却锐利如毒蝎尾针，牢牢钉在苏寒脸上。
“但对我老九而言，它可不仅仅是一堆发霉的垃圾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仿佛在品味世间最美妙的香气，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贪婪的陶醉，但眼角那丝精明的算计却暴露无遗。“它值钱！非常非常值钱！因为它是那块完整‘拼图’上，最特别、最关键的…一块染血的碎片！”
他枯瘦的手指，隔着油腻的皮袄，缓缓指向街道深处那扇依旧幽深、透出丝丝缕缕深蓝色怪异冷香的无常居木门。
“用它，”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交易口吻，“换我的镇魂冥香，能把你身上那催命的‘好味儿’暂时压住的救命符，换九阴续魂膏，能让那小女娃再多喘几天气的延命丹。
再搭上一条货真价实、关于你们父母当年到底为何被仙盟高层联手钉上耻辱柱、焚烧成灰烬的……线索！”他伸出三根枯槁的手指，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某种邪恶仪式的手印。
“如何？”
他浑浊的眼珠闪烁着精光，“三条命，换一段你认为‘烂掉也无所谓’的记忆，再加一个可能撬动你们毕生复仇基石的关键线索！
老九我这买卖做的，够不够公道？
童叟无欺，谢绝还价！”他一拍腰间算盘，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咔嗒”，如同宣判交易成立的惊堂木。
一片死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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