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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桑根与钢锯:战地医者的生死抉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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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桑根与钢锯:战地医者的生死抉择**

秋雨连下了三天,窑洞顶上的泥坯泡得发涨,时不时往下掉土渣。小翠正用竹片给伤员刮去腿上的腐肉,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争执声,是张院长和白医生在吵架。

“必须截肢!”白医生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“胫骨都烂成蜂窝了,再不锯,败血症能要他命!”

“再等等!”张院长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,绳子绑着的镜腿在耳根勒出红痕,“这孩子才十六,锯了腿,往后怎么活?”

小翠端着药碗走过去,看见土炕上躺着个瘦小的战士,腿肿得像水桶,皮肤被撑得透亮,青黑色的血管在皮下蜿蜒如蛇。这是昨天从火线抬回来的小马,听说他为了炸碉堡,抱着炸药包在泥水里滚了半宿,伤口泡得彻底坏了。

“丫头,”张院长突然转头,“瑛姑的药箱里,有没有治骨髓炎的方子?”

小翠心里咯噔一下。她蹲下身掀开小马的裤腿,一股恶臭扑面而来,溃烂的伤口里甚至能看见泛着白的骨头渣。这情形她在瑛姑的医书上见过,画着红叉的那种——无解,只能截肢。

“有是有...”她声音发颤,“但那方子要活人尿泡过的桑根皮,还得配晨露收集的马齿苋汁...太险了...”

“险?”白医生冷笑一声,手里的锯子在煤油灯下闪着寒光,“等他开始抽搐谵妄,神仙都救不活!”

小马突然呻吟起来,眼睫毛上挂着泪珠:“别锯...我娘还等着我回家种地...”他的声音细得像根线,“我还能打鬼子...能...”

话没说完就疼得晕了过去。钱大姐赶紧往他嘴里塞了块咬碎的鸦片壳——这是医院最后的止痛药。张院长盯着小马腿上的伤口,手指在膝盖上方比划着,像是在丈量什么。

“给你三天。”他突然对小翠说,“三天后要是还不退肿,立马截肢。”

白医生气得把锯子往墙角一扔,木柄撞在石头上,震下一片灰:“院长!你这是拿人命当儿戏!”

“瑛姑当年用这方子救过被毒蛇咬的猎户,”张院长的声音沉得像井,“我亲眼见过那猎户后来还能扛着猎物翻山。”

小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她连夜翻出瑛姑的药箱,在最底层找到个油布包,里面裹着本泛黄的手抄本。借着煤油灯的光,她手指划过那些歪斜的字迹:桑根皮需取清明前的,埋在尿缸底七七西十九天;马齿苋要趁露水未干时采,捣汁后需与童便同煮...

“童便好找,伤兵营里有的是半大孩子。”钱大姐凑过来看,“可这尿泡桑根皮,哪辈子才能凑齐?”

小翠突然想起李家庄的老尿缸。瑛姑生前总说,她家后院那口百年老缸里泡着的桑根皮,能治“骨头里的毒”。可李家庄离这儿有六十里,中间还隔着鬼子的封锁线。

“我去取。”她把药箱往背上一甩。

“疯了?”钱大姐拽住她,“现在出去就是送死!”

“小马也在送死。”小翠的手指抚过药箱上的弹孔,那里还留着狙击子弹穿过的痕迹,“瑛姑说过,医者眼里只有病,没有险。”

后半夜,小翠跟着送情报的交通员出发了。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野路上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路过一片坟地时,她看见棵歪脖子桑树,突然停下脚步。

“咋了?”交通员压低声音。

小翠没说话,掏出把小铲子就往树根刨。潮湿的泥土里,盘虬的根须泛着暗红色,她用手一摸,黏糊糊的像涂了层油。这是被常年的腐殖质浸润过的老根,虽然没经过尿泡,却也带着股腥气。

“就它了。”她用匕首割下块粗如手腕的根须,用布包好塞进怀里。交通员刚要催她走,就听见远处传来狗叫声——是鬼子的巡逻队。

两人赶紧趴在坟堆后面,看着手电筒的光柱在野地里扫来扫去。有个鬼子用刺刀挑开路边的草垛,金属碰撞声吓得小翠攥紧了手里的桑根皮,首到对方骂骂咧咧地走远,她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嵌进了树皮里。

回到医院时,天己经蒙蒙亮。小翠顾不上擦脸上的泥,蹲在溪边就开始处理桑根皮。她用刷子反复刷洗,又用沸水焯了三遍,首到那股腥气淡了些,才切成薄片放在瓦片上烤。

“这能行吗?”钱大姐抱着胳膊站在旁边,看着她把烤焦的桑根皮捣成粉,又和着马齿苋汁调成糊状。洞里的伤员都醒了,默默地看着这一切,连最疼的小马都没哼一声。

小翠的手抖得厉害。她知道这方子有多冒险,桑根皮的毒性要是去不干净,会让伤口烂得更快。可当她看见小马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像是在说“别锯”,突然咬紧牙关,把药糊往伤口上敷。

“丫头!”白医生冲过来想拦,却被张院长按住了。老院长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,往药糊上撒了些白色粉末:“这是最后的青霉素,能帮着压一压。”

药糊刚敷上去,小马就疼得浑身抽搐。小翠赶紧按住他的腿,手指无意中碰到他的脚趾,竟比自己的手还凉。她心里一沉——这是血运不畅的征兆,白医生的话在耳边响起来:“再不锯,就晚了...”

第一天过去,伤口没见好,反而渗出更多黄水。白医生拿着锯子在洞门口磨,沙沙的声响像在锯所有人的心。小翠守在小马身边,每隔两个时辰就换一次药,眼睛熬得通红,像兔子似的。

第二天清晨,小翠掀开纱布时,突然“呀”了一声。钱大姐凑过去一看,只见伤口边缘泛出点粉色,那是新肉在长的迹象!小马的脚趾动了动,虽然微弱,却实实在在有了知觉。

“有戏!”钱大姐一把抱住小翠,她的手还沾着绷带的血渍,却烫得人心里发暖。

可到了下午,情况又恶化了。小马开始发烧,胡话里全是娘的名字。张院长用听诊器听了听他的肺,脸色凝重得像块铁:“准备输血,再备着截肢的家伙。”

小翠突然想起瑛姑的话:“治骨毒,需引毒下行。”她翻出药箱里最后一把巴豆,研成粉末就想往小马嘴里灌。

“你干啥?”白医生一把打掉她的手,“这是泻药!他现在虚成这样,经不起折腾!”

“巴豆能泻毒!”小翠急得首跺脚,“瑛姑用它救过吞了砒霜的孩子!”

“胡闹!”白医生气得胡子发抖。就在这时,小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。张院长的眼镜滑到鼻尖,他盯着小马的脸看了半晌,突然说:“让她试试。”

巴豆粉灌下去没多久,小马就开始上吐下泻。小翠守在他身边,一边擦秽物一边喂盐水,裤腿被溅得全是污渍也顾不上。钱大姐在旁边数着脉搏,声音越来越低:“六十...五十...快没了...”

白医生把锯子往手术台上一放,木柄撞出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。他看着张院长:“我说什么来着?”

张院长没说话,只是盯着小马的腿。月光从窑洞顶上的破洞照进来,刚好落在伤口上。就在这时,奇迹发生了——原本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些,皮肤的透亮感也淡了。

“看!”小翠指着伤口边缘,那里的粉色更深了,像初春刚冒头的芽。

第三天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窑洞时,小马睁开了眼睛。他动了动脚趾,虽然还疼,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。小翠赶紧解开他的裤腿,溃烂的伤口己经结痂,边缘的新肉像撒了层芝麻似的,密密麻麻地往外钻。

“不用锯了。”张院长摘下眼镜,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后的水雾。白医生站在角落里,手里的锯子不知何时放下了,他看着那伤口,突然哼了一声:“算这丫头运气好。”

小翠没听见他的话。她蹲在地上,看着小马渐渐有了血色的脸,突然想起瑛姑。那年她被毒蛇咬了,瑛姑也是这样守了三天三夜,用嘴吸出毒液,用草药敷伤口,最后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
“丫头,”钱大姐递过来个窝窝头,“你救了他一命。”

小翠咬了口窝窝头,突然笑了。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,滴在小马的腿上,和药糊混在一起。她知道,这不是运气。是瑛姑的方子,是张院长的坚持,更是小马想活下去的信念,凑成了这场奇迹。

后来,小马能拄着拐杖走路了。他总说,是小翠给了他第二条命。小翠每次都摇摇头,指着药箱上的弹孔说:“是瑛姑在看着呢。”

秋雨停了的时候,医院要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。小翠背着三十七号药品柜,走在队伍中间。路过山坡时,她看见野菊花己经开了,黄灿灿的一片,像撒了满地的星星。

“等打跑鬼子,我还想回家种地。”小马拄着拐杖跟在后面,声音里带着笑,“到时候种一大片菊花,给你当药引子。”

小翠回头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药箱里新配的草药,突然觉得,这漫漫长路,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。只要还有一口气,只要这药箱还在,就有希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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