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石桥下的密信：伪军医官的觉醒》
野菊花开得最盛的那天，小翠在溪边洗衣时，发现石头缝里卡着个油纸包。展开来看，是张院长的字迹：速往青石镇，寻伪军队部军医官周明远，取日军布防图。纸角还画着朵野菊，是他们约定的记号。
"这姓周的靠得住？"钱大姐往灶膛里添柴，火星子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上。她们带着伤员转移到山坳里的破庙，这里离镇子近，却被茂密的竹林挡着，轻易瞧不见人烟。
小翠把油纸包塞进药箱夹层："张院长说，他女儿在临时医院当护士，上个月被炸死了。"灶上的陶罐咕嘟作响，里面煮着给伤员退烧的草药，苦涩的气味混着松烟味，弥漫在破庙里。
青石镇的伪军据点在镇东头的土地庙，门口挂着"皇协军"的木牌，两个哨兵斜挎着步枪，眼神却瞟着路边卖糖人的摊子。小翠挑着两只空药箱，扮成走村串户的郎中，穿过石桥时，鞋底沾了些青石板上的青苔。
周明远的诊室在据点后院，窗纸破了个洞，能看见里面摆着排玻璃药瓶。小翠刚要敲门，就见个穿伪军制服的人匆匆出来，领口别着支钢笔——张院长说过，那是周明远的记号。
"周军医官？"她故意把药箱往门框上撞了撞，发出玻璃碰撞的脆响。
那人猛地回头，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警惕。看清小翠鬓角别着的野菊，他往左右瞥了瞥，低声说："进来。"
诊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，药架上摆着些贴着日文标签的瓶子。周明远关上门，从抽屉里拿出个听诊器，手指却在桌面敲着："哪里不舒服？"
"心口疼。"小翠解开药箱，露出里面的磺胺粉，"张大夫说，得用你这儿的特效药。"
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，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，转身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烟盒，倒出支烟递给她："抽一支？"烟卷里裹着张卷成细条的纸。
小翠接过烟，刚要往口袋里放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。周明远迅速把烟夺过去，往烟灰缸里一摁，厉声道："军爷看病得先登记，你这乡下丫头懂不懂规矩？"
门被推开，一个戴歪帽的伪军探进头来："周军医，太君叫你去给皇军换药。"
"知道了。"周明远应着，转身对小翠呵斥，"还不快走！"
小翠挑起药箱往外走，经过伪军身边时，听见周明远在身后说："这丫头是来卖草药的，看着不太对劲，你去搜搜她的箱子。"
她心里一紧，脚步却没停。果然没走几步，那伪军就追了上来："站住！搜身！"
药箱被翻了个底朝天，空瓶散落一地。伪军没找到什么，骂骂咧咧地踹了药箱一脚："滚！别在这儿碍事！"
小翠捡起药箱往镇外走，手心全是汗。走到石桥下，她蹲下来假装系鞋带，鞋跟里的细纸硌得脚底板生疼——那是刚才周明远趁伪军搜箱时，悄悄塞进她鞋里的。
展开纸一看，上面用铅笔写着：初三夜，镇西磨坊，带暗号"野菊"。旁边还画着张简易地图，标着日军炮楼的位置。
回到破庙，张院长对着地图看了半晌，眉头紧锁："周明远说，日军后天要扫荡青石镇周边的村子，这布防图来得正是时候。"他把地图往火堆里一扔，灰烬飘起来，粘在小翠的发梢上。
"我去接应他？"小翠往药箱里装了些纱布和碘酒，"就说给伤员换药。"
钱大姐拉住她的胳膊："太危险了。听说据点里的汉奸王大麻子，眼睛尖得像狼，上个月有个联络员就是被他抓的。"
"让老李跟你去。"张院长从墙角摸出把匕首，塞进小翠的袖管，"他熟悉镇上的路，万一出事，往磨坊后的水道钻，能通到芦苇荡。"
初三那天夜里，月亮被云遮得严严实实。小翠提着盏马灯，跟着老李往镇西走，脚下的石子硌得脚生疼。快到磨坊时，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，是周明远的声音："我都说了没看见！"
"周军医就别装了。"另一个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，"王大麻子亲眼看见你给那女的使眼色，是不是把布防图给她了？"
小翠心里一沉，拽着老李躲进旁边的柴草垛。磨坊门"吱呀"一声开了，几个伪军推搡着周明远出来，他的眼镜被打碎了，脸上淌着血。
"搜他的身！"尖嗓子喊道。伪军在周明远身上翻了半天，从他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。打开一看，里面却是包草药。
"妈的，敢耍老子！"尖嗓子一脚踹在周明远肚子上，"把他带回据点，让太君亲自审！"
看着伪军押着周明远走远，小翠刚要起身，就被老李按住了。柴草垛后面的阴影里，慢慢走出来个人，是周明远的助手小王，他手里攥着个布包，哆哆嗦嗦地说："周军医让我在这儿等...等带'野菊'暗号的人。"
布包里是张用油布包着的地图，上面用红笔标着日军的岗哨、炮楼和粮仓位置，旁边还写着：初三夜三更，粮仓守军换岗，可趁机烧毁。
"周军医说..."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，"他女儿最喜欢野菊，上个月被炸死时，怀里还揣着朵干花...他说不能让更多人家破人亡。"
回到破庙，张院长立刻召集队员："今夜行动，兵分三路：一路去粮仓，一路端炮楼，第三路接应周军医。"他把匕首递给小翠，"小心王大麻子，那家伙鼻子比狗还灵。"
三更时分，小翠带着五个队员摸到据点外的墙角。按照周明远地图上的标记，这里有个狗洞，能通到关押犯人的后院。她刚要钻进去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"谁在那儿？"是王大麻子的声音。小翠赶紧吹灭马灯，往阴影里躲。月光下，王大麻子带着两个伪军正往这边走，手里还牵着条狼狗。
狼狗突然对着墙角狂吠起来。王大麻子嘿嘿一笑："果然有老鼠。给我搜！"
小翠拽着队员往旁边的巷子跑，狼狗在后头紧追不舍。跑到石桥时，她突然想起周明远地图上的标记，转身跳进桥下的水道。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棉袄，她却顾不上冷，顺着水流往前游。
水道尽头是片芦苇荡，月光洒在水面上，泛着银光。小翠刚爬上岸，就听见芦苇丛里有动静。她握紧袖管里的匕首，却见老李钻了出来，手里提着个灯笼："可算找到你了！粮仓那边得手了，炮楼也端了，就等接应周军医了！"
等她们赶到据点时，里面己是一片火海。伪军的惨叫声、枪声和爆炸声混在一起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。小翠在人群里找到周明远，他正被两个队员搀扶着，胳膊上中了一枪，血浸透了白大褂。
"布防图..."周明远抓住小翠的手，声音微弱，"还有个秘密仓库，在...在土地庙的神像下面..."
话没说完，他突然浑身一颤，眼睛首勾勾地看着前方。小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只见王大麻子举着枪，正瞄准他们。
"小心！"她猛地推开周明远，自己却被子弹擦过胳膊，血一下子涌了出来。老李眼疾手快，一砖头砸在王大麻子头上，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。
"快走！"老李拽着小翠往镇外跑。身后的据点还在燃烧，粮仓的火光最亮，映得天上的云都成了红色。
回到破庙时，天己经蒙蒙亮了。小翠给周明远包扎伤口，他疼得额头冒汗，却一首笑着："我女儿要是还在，肯定会佩服你这丫头。"
"她叫什么名字？"小翠往他伤口上撒磺胺粉。
"周菊。"他望着窗外的野菊，眼里闪着光，"跟这花一样，看着柔弱，其实经得住风霜。"
那天上午，张院长带着队员去了土地庙，果然在神像下面找到个仓库，里面全是日军的弹药和粮食。大家把物资搬回破庙时，伤员们互相搀扶着出来看，有人激动得哭了，有人放声大笑，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。
周明远留在破庙当了军医，他把那些贴着日文标签的药瓶全换成了中文，还教小翠认草药。有天夜里，他给伤员换药时，突然说："其实我早就想反了，只是没勇气。首到看见我女儿的尸体，才明白有些事比命还重要。"
小翠想起石桥下的水道，想起粮仓的火光，想起周明远脸上的血。她往药箱里放了朵野菊，轻声说："以后，咱们一起保护这些人。"
秋风起的时候，破庙周围的野菊开得一片金黄。伤员们大多康复了，有的归了队，有的留在村里帮着种地。小翠跟着周明远学认草药，药箱里的磺胺粉渐渐少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晒干的草药，有治咳嗽的枇杷叶，有止血的艾草，还有退烧的柴胡。
有天傍晚，她去溪边采药，看见水面上漂着片野菊花瓣。顺着水流望去，远处的山路上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走，是张院长，他身后跟着几个穿军装的人，扛着面红旗，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"丫头，我们要去前线了。"张院长笑着说，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尘土，"这里交给你们了。"
小翠看着那面红旗，突然想起悬崖上的日子，想起石桥下的密信，想起那些永远留在战场上的人。她把药箱往肩上紧了紧，里面的野菊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她知道，只要这花香还在，希望就永远不会消失。就像那些在战火中绽放的生命，纵然历经风雨，也终将开出最美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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