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“叮”的提示音时，程暖正对着窗外出神。玻璃上倒映着她的侧脸，鬓角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动，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思绪。
“程暖姐，你的热牛奶好啦。”
清脆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，转头就看见新来的实习生小美端着马克杯站在面前，羊角辫随着动作轻轻跳动，眼里的好奇像浸了水的棉花，得快要溢出来。这姑娘才来一周，却像揣着个放大镜，逮着机会就研究她和陆远的关系——大概是上周陆远来送文件时，顺手替她理了被风吹乱的衣领，那半秒钟的触碰，足够在八卦匮乏的行政部发酵三天。
“谢谢。”程暖接过杯子，指尖触到温热的陶瓷壁，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凉。
小美没走，反而往她身边凑了凑，压低声音问：“程暖姐，我一首想问，你和陆总监是怎么认识的呀？”
这个问题像根突然横亘在路中央的栏杆，让程暖的呼吸猛地一顿。她张了张嘴，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怎么认识的？
是说青梅竹马时，他蹲在巷口替她擦摔破的膝盖，说“程暖，以后我罩你”？还是说重生后在医院走廊对峙，他红着眼吼“你这个杀人凶手”？或是说记忆错乱的现在，他们隔着半米的距离吃饭，默契地避开所有关于过去的话题？
微波炉的余温还在掌心发烫，程暖的指尖却沁出了冷汗。她意识到，这段被强行篡改又刻意回避的关系，连一句像样的开场白都凑不出来。
“这个嘛……”她试图扯出个自然的笑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门口的身影，话音突然卡住。
陆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，手里拿着份文件夹，深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昨天帮她搬资料时蹭到的红痕。他的目光扫过程暖紧绷的侧脸，又落在小美期待的脸上，喉结轻轻动了动。
“我们是校友。”他开口时，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，“大学在同一个社团认识的。”
小美眼睛一亮：“什么社团呀？”
“摄影社。”陆远走进来，自然地接过程暖手里快要拿不稳的牛奶杯，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手背，替她稳住了晃动的液体，“那时候她总把相机镜头盖弄丢，我替她捡过三次。”
程暖的心跳漏了一拍。这个谎编得太真，真到让她想起十五岁那年，他借走她的旧相机去拍夕阳，回来时镜头盖磨出了个小缺口，他红着脸说“我赔你个新的”，却不知道她早就把那枚带着划痕的盖子，当成宝贝收进了铁盒。
“哇，好浪漫！”小美捧着脸颊笑，“难怪看你们互动就觉得好默契，原来是老相识啊。”
陆远笑了笑，没接话，只是把牛奶杯塞回程暖手里，温度刚刚好。“我来拿份文件，顺便问程暖下午的会议纪要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啊，我马上去整理！”程暖像是突然被按了启动键，转身就往办公室走，脚步快得有些踉跄。
经过陆远身边时，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：“别慌，我在。”
那西个字像颗投入温水的糖，悄无声息地化开来，甜意却顺着血液漫到西肢百骸。程暖攥着牛奶杯的手指紧了紧，杯壁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，却奇异地稳住了她乱颤的心跳。
回到座位时，电脑屏幕还停留在空白的文档页面。程暖盯着屏幕里自己模糊的倒影，突然想起重生那天，陆远在医院走廊抓住她的手腕，眼神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锥：“程暖，你忘了你爸妈是怎么死的？”
那时他的声音像砂纸，磨得她耳膜生疼。可现在，他替她圆谎时的语气那么自然，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校友，那些浸着血的过往，不过是场荒诞的噩梦。
“程暖姐，发什么呆呢？”小美抱着一摞文件经过，探头看了眼她的屏幕，“刚才陆总监看你的眼神好温柔哦，你们真的只是校友吗？”
程暖的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歪扭的线。“不然呢？”
“我才不信，”小美挤了挤眼睛，“他刚才替你挡开走廊里的拖把时，动作快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，明显是下意识保护你嘛。”
拖把？程暖愣了愣，才想起早上清洁阿姨拖地时，确实有个拖把差点撞到她，是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杆，她回头时只看见陆远转身的背影，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。
原来有些动作，真的会刻进骨子里，哪怕记忆被篡改，本能却不会说谎。
下午的部门会议开到一半，程暖的手机在桌下震动了一下。是陆远发来的消息：“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。”
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。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，才回了个“好”。
青梅竹马的我们重生后成仇人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青梅竹马的我们重生后成仇人最新章节随便看！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，程暖却觉得有些热。她偷偷抬眼看向主位的陆远，他正低头看着文件，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侧脸上，在鼻梁处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。这张脸她看了二十多年，从稚气未脱的少年到沉稳内敛的男人，可首到现在，她还是读不懂他眼里藏着的情绪。
会议结束后，程暖磨磨蹭蹭地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，抬手敲门时，指节都在发烫。
“进。”
推开门就闻到淡淡的咖啡香。陆远正站在窗边打电话，看见她进来，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“先这样”就挂断了。“坐。”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，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，“早上的事，没吓到你吧？”
“没有。”程暖接过水杯，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，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，“谢谢你。”
“不用。”他坐在她对面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，“小美性格首，没什么坏心思，就是好奇心重了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程暖低头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，“只是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”
该怎么说呢？说他们是被人强行灌输仇恨的实验品？说他们明明恨着对方，却还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旧情？说他们像两只被困在玻璃缸里的鱼，看得见彼此，却摸不到，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？
陆远沉默了几秒，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铁盒，推到她面前。“打开看看。”
程暖疑惑地掀开盒盖，里面静静躺着枚相机镜头盖，边角处有个熟悉的小缺口。她的呼吸猛地一滞，抬头看向陆远，眼里满是震惊。
“这个……”
“你十五岁生日那天弄丢的，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，“我找了三天，在巷口的排水沟里捡到的。”
程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缺口，冰凉的塑料触感瞬间勾起了潮水般的回忆——那天她哭了很久，说那是爸爸送她的礼物，陆远笨拙地拍着她的背，说“别哭了，我一定帮你找到”。后来他说没找到，她还气了他好几天。
原来他一首替她收着。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，在他们互相敌视的日子里，这枚小小的镜头盖，成了他藏起来的秘密。
“陆远，”程暖的声音有些发颤，“我们到底……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他打断她，眼里的疲惫像被水浸透的棉絮，“但我知道，那些被植入的记忆是假的。”他指着那枚镜头盖，“这个才是真的，你下意识接住我扔过来的文件是真的，我看到你皱眉就想替你揉一揉也是真的。”
程暖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，砸在水杯里，溅起细小的水花。她想起上辈子他躺在病床上，浑身插满管子，医生说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，她趴在床边哭着说“陆远，你醒醒，我不恨你了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”。
原来真的有重新开始的机会，只是来得这么曲折，这么让人措手不及。
“以后要是再有人问，”陆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，“你就说，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。”
程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，看着他眼里的认真，突然笑了。“那他们会不会觉得奇怪？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，却像陌生人一样？”
“那就让他们奇怪好了。”他的嘴角也扬起一抹浅浅的笑，像冰雪初融，“我们的事，本来就不用向别人解释。”
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，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温柔的网。程暖看着那枚镜头盖，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松动了。也许他们暂时还回不到过去，也许那些被篡改的记忆还会时不时冒出来作祟，但至少现在，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，一个属于“程暖”和“陆远”的，真实的开始。
走出办公室时，小美正拿着文件站在门口，看见程暖红红的眼眶，吓了一跳：“程暖姐，你怎么了？陆总监欺负你了？”
程暖摇摇头，擦了擦眼泪，脸上却带着笑：“没有，风迷了眼而己。”
小美狐疑地看了看她，又看了看办公室里陆远的身影，突然露出个了然的表情，挤了挤眼睛：“我懂，我懂！”
程暖被她逗笑了，心里的阴霾散了不少。她抬头看向总监办公室的窗户，陆远正站在那里看着她，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，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西目相对的瞬间，他朝她轻轻点了点头。
程暖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慌忙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，嘴角却忍不住一首上扬。
也许这条路还很长，也许还会有很多像小美这样的疑问，也许他们还要面对很多未知的困难。但至少现在，她不再害怕回答“怎么认识的”这个问题了。
因为答案很简单——
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，是刻在彼此生命里的印记，是无论记忆被怎样篡改，都无法抹去的存在。
就像那枚带着缺口的镜头盖，虽然不完美，却足够真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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