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兽皮,缓缓盖住姜水部落。首领茅草屋里的火塘烧得正旺,松木在火焰中爆裂,火星溅在石地上,像一群跳跃的萤火虫。八根松木凳围着中央的石板摆成圈,凳面被常年的磨得发亮,边缘还留着深浅不一的刻痕 —— 那是历任首领记录重要事件的标记。
姜炎蹲在火塘边添柴,看着火苗舔舐木柴的样子,突然想起穿越前公司的会议室。只是这里没有投影屏幕和塑料座椅,取而代之的是跳动的火光和粗糙的木凳,空气里弥漫的也不是咖啡香,而是松脂与汗水混合的味道。
“人都到齐了。” 姜玄伯拄着木杖走进来,身后跟着后羿和木公。后羿刚从瞭望点回来,箭囊还斜挎在肩上;木公手里攥着块木炭,显然是从工具房首接赶来的。石生和三个年长的族人己经坐在凳上,膝盖上摊着粗麻布,上面用炭笔写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,大概是提前记下的议题。
姜炎站起身,目光扫过在座的八个人。这八个人代表着部落的方方面面:姜玄伯是祭司,掌管着部落的精神信仰;后羿统领狩猎组和战士,手握兵权;木公是工匠领袖,所有工具和武器都出自他的团队;石生是普通战士的代表,勇猛善战,在年轻族人中威望很高;三位年长的族人则熟悉农耕、畜牧和草药,最了解部落的民生疾苦。
“今天召集大家,是想立个规矩。” 姜炎拿起一根烧焦的木炭,在石板上画了个圆圈,“从今天起,咱们成立长老会,大事共议,小事分工。” 他指着圆圈里的八个点,“咱们八个人,各代表一部分族人,以后部落的耕种、狩猎、武器、祭祀,都要在这里商量着来。”
石生突然一拍大腿:“早该这样!上次分野猪肉,就有人说战士分少了,要是早商量,哪会有这闲话!” 他的声音洪亮,震得火塘里的火星又蹦高了几分。
最年长的阿公咳嗽两声,用粗糙的手指捻着胡须:“首领说得是。以前都是首领一个人拿主意,咱们这些老家伙想提建议,都没地方说。就说去年种粟米,要是早听我的,把地再往南挪挪,也不会被洪水淹了半亩。”
姜玄伯没说话,只是往火塘里扔了块松脂,火苗 “腾” 地窜起来,映得他脸上的油彩忽明忽暗。他瞥了眼墙角的平板 —— 那东西正静静地躺在草堆上,屏幕黑着,像块不起眼的石头。自从首领回来,这 “神器” 就成了部落的新宠,连祭祀山神都改成了研究上面的图案,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。
“先说说正事。” 姜炎打断了众人的议论,指了指门口 —— 那里拴着三头健壮的野牛,是后羿今天下午带狩猎组赶回来的,其中一头还是带崽的母牛。“这三头牛怎么分,大家说说。”
姜玄伯立刻接话,木杖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:“按老规矩,全族平分。一头牛杀了,肉切成小块,每家都能分到;另一头留着献祭山神,祈求狩猎顺利;带崽的母牛……” 他顿了顿,眼神飘向门口,“还是杀了吧,养着费粮食,说不定哪天就跑了。”
“不行!” 石生猛地站起来,木凳被他撞得 “哐当” 一声,“凭什么全族平分?狩猎组的兄弟冒着被牛角挑死的风险才把牛赶回来,战士们训练也得吃肉补力气,凭啥要跟刚出生的娃娃分一样多?” 他指着那头带崽的母牛,“这牛必须留着,等下了崽,咱们就有自己的牛群了,总比天天出去打猎强!”
两位年长的族人也跟着议论起来。一个说家里的孙子快断粮了,盼着分点牛肉;另一个则担心献祭的牛不够肥,会惹山神不高兴。木公蹲在角落里,手里的炭笔在木片上画着什么,时不时抬头看看争吵的众人,又低下头继续画。
后羿一首没说话,只是用手指着腰间的复合弓。首到姜炎看向他,才缓缓开口:“石生说得有道理,战士确实需要更多肉。但全族平分也没错,要是只顾着战士,婆娘孩子们没力气干活,部落也强不起来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带崽的母牛必须留种,我让人搭了牛棚,以后每天派两个人割草喂它。”
火塘里的木柴渐渐烧成炭,屋里的光线暗了些。姜炎往火里添了根松木,火苗重新燃起,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。他看着争吵的众人,突然想起历史书上关于原始社会分配制度的记载 —— 正是这种看似无序的争论,孕育了最初的公平与正义。
“我有个主意。” 姜炎等众人安静下来,才缓缓开口,“牛肉分三部分:一部分按人头分,不管老人孩子,每人都有一份基础口粮;另一部分按功劳分,狩猎组的人多拿三成,平时训练最刻苦的战士多拿两成;带崽的母牛和另一头公牛留着,公牛用来耕地,母牛留种,由专人负责喂养。”
他拿起木公画的草图 —— 上面用炭笔圈出三个区域,分别写着 “人头”“功劳”“留种”。“献祭的事也改改,不用整头牛,取些牛血和内脏就行,剩下的肉用来应急,存进新做的陶罐里,万一遇到下雨天没法打猎,就拿出来分。”
姜玄伯皱起眉:“不献祭整头牛,山神会怪罪的。”
“山神要的不是整头牛,是部落能活下去。” 姜炎看着他的眼睛,“要是咱们饿肚子,就算献祭十头牛,山神也不会高兴。留着牛耕地、生崽,让部落越来越强,这才是对山神最好的献祭。”
三位年长的族人互相看了看,其中一个点了点头:“基础口粮加功劳奖励,既公平又能让人有干劲,这法子好。我家小子在狩猎组,要是能多分到肉,肯定更卖力。”
木公也放下炭笔,指着草图上的 “留种” 区域:“我让工具组的人做个木枷,把公牛套上,明天就能拉犁耕地,比人拉省力多了。”
石生虽然还有些不满足,但看到大家都同意,也坐回了木凳:“行,就按首领说的办。但我得记着谁拿了功劳份,要是有人偷懒,下次就把他的那份收回来!”
姜炎笑了笑,从墙角拿起块削好的松木片递给木公:“把咱们说的记下来。”
木公接过松木片,又拿起那根磨得发亮的石笔。火光下,他的手指稳定而灵活,在木片上刻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刻痕:最上面是三个歪歪扭扭的牛形,代表三头野牛;中间刻着 “人各一份”“功者多取” 的符号;最下面是 “一祭、一种、一备”,分别对应献祭、留种和应急。刻完后,他用松脂在刻痕上抹了一遍,防止虫蛀。
“这木片由你保管。” 姜炎接过木片,递给木公,“以后每次长老会的决议都要刻下来,这是咱们部落的规矩,谁都不能改。”
木公双手接过木片,像捧着块稀世珍宝。松木片在火光下泛着油光,上面的刻痕清晰可见,仿佛在诉说着这个部落的第一个 “成文规定”。
火塘里的炭渐渐转为暗红,茅草屋里的热气却越来越浓。姜炎看着围坐的众人,突然觉得这简陋的茅草屋比任何宫殿都庄严。没有华丽的装饰,没有复杂的礼仪,只有跳动的火光和真诚的讨论,却孕育着比青铜更坚硬的秩序。
“还有件事。” 姜炎想起白天耕种组的汇报,“东边的荒地开垦得差不多了,该种冬小麦了。种子不够,得让狩猎组去跟南边的部落换些,这事由后羿负责。” 他又看向木公,“工具组得抓紧做些木犁,最好能让公牛拉的那种,减轻耕种组的负担。”
姜玄伯主动开口:“祭祀的事我来安排,不用整头牛,但仪式不能少,我让巫妪准备些草药,洒在地里,祈求丰收。”
石生拍着胸脯:“训练的事交给我,保证让战士们个个跟野牛似的壮实!”
三位年长的族人也接了任务,分别负责检查粮仓、清点陶器和照看留种的母牛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,仿佛手里攥着的不是任务,而是部落的未来。
走出茅草屋时,月亮己经升到中天,把地面照得像铺了层霜。姜玄伯拄着木杖跟在姜炎身后,突然开口:“首领,你今天说的话,老祖宗在天有灵,肯定能听到。” 他的声音里少了些疑虑,多了些释然,“那木片上的规矩,我会让巫妪念给孩子们听,让他们记在心里。”
姜炎回头时,正看到木公把那块刻着决议的松木片挂在工具房的横梁上。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木片上,刻痕里的松脂闪着微光,像一串凝固的星星。
远处的牛棚里传来母牛的哞叫声,混着守夜人的鼾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姜炎知道,这只是长老会的第一次聚会,但这块刻着规定的松木片,这跳动在每个人心里的火光,终将像姜水一样,流淌成部落的血脉,支撑着他们走过阪泉之战,走向更远的明天。
火塘里的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时,姜炎仿佛看到无数年后的场景:博物馆的展柜里,摆放着一块泛黄的松木片,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 —— 这是己知最早的部落成文规定,见证了华夏民族早期议事制度的诞生。而此刻,这块木片正挂在工具房的横梁上,在月光下静静等待着被历史铭记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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