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像层薄纱裹着部落,祠堂前的空地上己经架起了十口大陶锅。姜玄伯蹲在最左边的锅前,手里的木铲翻动着锅里的粟米,“噼啪” 声里飘出焦香,混着潮湿的雾气,在每个人鼻尖萦绕。
“都把火控小点!” 他的嗓子有些沙哑,昨晚清点仓库到半夜,眼下泛着青黑,“炒焦了就磨不出细粉,行军时吃着剌嗓子!”
周围围着二十多个妇女,每人面前都摆着石臼和藤筐。阿禾的婆娘正把炒好的粟米倒进石臼,木杵落下时发出 “咚咚” 的闷响,节奏均匀得像她捣米时的调子。“玄伯公,这米炒得真够干的,我摸着都扎手。”
“要的就是这干劲儿。” 姜玄伯用木铲敲了敲锅沿,锅壁上沾着的粟米粒蹦跳着落回锅里,“炒透了才能磨成粉,混上兽油才不容易坏。首领说了,这饼子得在陶罐里存够十天,要是潮乎乎的,三天就发霉了。”
我站在祠堂门口,看着妇女们穿梭在陶锅和石臼间的身影。她们的兽皮围裙沾着白花花的米粉,额头上的汗珠混着粉灰,在脸颊上冲出一道道痕迹。后勤组的孩子们也没闲着,捧着藤条筐,把磨好的米粉倒进大陶罐里,筐沿的米粉簌簌落在脚边,像撒了层细雪。
“首领,您来尝尝?” 阿禾的婆娘举着块刚做好的生饼坯,米粉混合着融化的兽油,泛着油亮的光泽。这是用三份米粉拌一份兽油,再加少量清水揉成的,捏在手里硬邦邦的,像块压缩的粟米砖。
我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,米粉的焦香混着兽油的醇厚,口感虽然粗糙,却很顶饿。“硬度正好。” 我点头,“再烤一烤,让表面结层硬壳,更耐存。”
姜玄伯立刻指挥着架起石板,把饼坯摆在上面,下面用炭火慢慢烤。石板被烤得发烫,饼坯表面渐渐鼓起小泡,颜色变成深黄,焦香比炒米时更浓郁,引得旁边的孩子首咽口水。
“谁也不许偷吃!” 姜玄伯用木铲敲了敲石板,眼睛却瞟向最小的那个孩子 —— 那是阿木家的小子,手指在嘴边蹭来蹭去,差点就要伸手去够。他叹了口气,从筐里拿起块烤裂的碎饼,塞到孩子手里,“就这一块,剩下的得给战士们留着。”
处理肉干的地方在祠堂另一侧。石生带着几个战士,把上次狩猎带回的野猪肉切成条,摊在竹篾上,用盐粒仔细揉搓。部落珍藏的矿盐装在一个雕花陶罐里,是去年用五十张兽皮从西边部落换来的,平时只有祭祀时才舍得用。
“这盐真够劲儿。” 石生揉着肉条,手指缝里渗出盐水,“就这么点,够腌十斤肉了。” 他往肉条上撒盐时,动作格外小心,像在撒什么宝贝,“首领说了,多放盐能存得久,战场上有肉吃,比啥都强。”
我走过去时,正看到他把腌好的肉条挂在横杆上,下面生着小火熏烤。松木的烟气裹着肉香,在空气中弥漫,这是最原始的防腐手段,却比任何现代防腐剂都管用。“熏两天,再晒三天,保证能存半个月。” 石生拍着胸脯,“到时候战士们带着这肉干,冲起来都有劲!”
物资储备的第五天,所有行军饼都烤好了。妇女们用新做的陶罐分装,每个陶罐装三十块饼,罐口先用麻布塞紧,再用黄泥密封,最后在罐身刻上 “十日” 的标记 —— 这是姜炎定的保质期。
看着仓库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陶罐,姜玄伯突然红了眼眶。他想起去年冬天,部落里连掺了草籽的粟米都吃不上,现在却有这么多干粮,足够六十个战士吃十天。“要是早有这法子,” 他摸着陶罐上的刻痕,声音发颤,“去年就饿不死人了。”
水源保障的事同样重要。我带着木公和两个熟悉陶土的婆娘,在工具房里试验渗水器。最开始用的是普通陶罐,底部钻个小孔,铺上干草,过滤效果却不好,河水倒进去,出来还是浑浊的,带着股土腥味。
“得分层铺。” 我想起现代净水器的原理,让木公在陶罐底部铺三寸厚的木炭 —— 这是烧窑时特意留的,孔隙多,吸附性强;中间铺两寸细沙,过滤杂质;最上面铺一层晒干的艾草,既能过滤大颗粒,又能防止细沙被冲走。
“这能管用?” 木公怀疑地看着陶罐,“三层东西堵着,水还能流出来吗?”
我没说话,往陶罐里倒进半罐浑浊的河水。水慢慢往下渗,透过木炭时,颜色明显变浅;经过细沙后,己经变得清澈;最后从底部的小孔滴出来,落在下面的陶碗里,竟和井水一样干净,闻不到半点土腥味。
“神了!” 婆娘忍不住喊出声,拿起陶碗喝了一口,“跟山里的泉水一样甜!”
木公蹲在陶罐旁,用手指戳了戳木炭层:“这黑疙瘩还有这本事?平时烧火都嫌它烟大。” 他立刻让人找来二十个大小合适的陶罐,按同样的方法制作渗水器,每个陶罐外面都用藤条编了个套,方便战士背着。
测试渗水器效果的那天,后羿带着射手队在河边演练。他们用新做的渗水器过滤河水,然后装满水袋,行军三十里后,水依然清澈,没有变质。“有这玩意儿,以后在野外再也不用喝泥水了!” 后羿拍着渗水器,藤条套发出 “沙沙” 的响声,“上次追猎物,喝了口沼泽水,拉了三天肚子,差点没缓过来。”
物资储备的最后一步是分配。仓库里,六十套物资整齐地摆着:每个战士一份行军饼(三陶罐,共九十块)、一串肉干(约五斤)、一个渗水器、一个水袋和两块备用的麻布。后勤队的人拿着木牌,上面刻着每个战士的名字,发放时就在名字下面画个 “√”。
“这也太多了吧?” 阿木看着自己分到的物资,藤筐都快装满了,“三天的量,带这么多,行军时不累吗?”
“宁多备,不短缺。” 我走过去,指着他筐里的陶罐,“战场上的情况说不准,也许三天的仗会拖成五天,也许找到水源的时间比预想的晚。这些干粮和水,是你们的第二条命,宁可战后剩下浪费,也不能战时断供。”
我转向负责管理物资的后勤队长 —— 那是个手脚麻利的婆娘,之前负责过粮仓的清点,账算得比男人还清楚。“这些物资由你统一管理,行军时按天发放,每天晚上清点剩余,有损耗要记录原因。” 我把一块刻着 “后勤” 的木牌递给她,“这牌子代表权力,谁要是私藏或浪费,你有权报告长老会处置。”
婆娘双手接过木牌,手有些抖:“首领放心,我保管得清清楚楚,一根肉丝都不会少!”
分发物资时,战士们的表情格外郑重。他们把陶罐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筐,把肉干挂在腰间,渗水器则斜挎在肩上,像珍惜自己的武器一样珍惜这些物资。石生拍着阿木的背筐:“都背稳了!这可不是普通的饼子,是能让你活着回来的护身符!”
仓库外,姜玄伯看着战士们背着物资训练的身影,突然对我说:“首领,我现在信了您说的‘粮草为本’。以前总觉得打仗靠的是勇气,现在才明白,没有这些干粮和清水,再勇的战士也冲不动。”
我望着远处的阪泉方向,那里的天空一片晴朗,却隐隐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。六十名战士的物资,看似简单,却是用部落最珍贵的粟米、肉和盐换来的,是用妇女们的双手、工匠们的智慧和所有人的期盼堆积起来的。
“这些陶罐里装的,不只是干粮。” 我对姜玄伯说,“是咱们部落的底气。姬轩辕的人也许人多,但他们未必有咱们准备得充分。等真到了战场上,谁的饼子能撑得更久,谁的水更干净,谁就能笑到最后。”
夕阳西下时,最后一批物资分发完毕。仓库里还剩下二十份备用物资,用厚厚的兽皮盖着,像座小小的堡垒。姜玄伯让人在仓库门口挂了块木牌,上面刻着 “非战不动” 西个大字,笔画深得像刻在石头上。
训练场上,战士们背着物资进行负重行军演练。陶罐碰撞的 “叮当” 声、渗水器晃动的 “哗啦” 声、脚步声和口号声混在一起,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,像首正在酝酿的战歌。
我知道,这些陶罐里的干粮和清水,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准备,终将在阪泉之战中,发挥出比石斧和弓箭更重要的作用。因为战争从来不是单一的厮杀,更是后勤的较量,是细节的比拼,是看谁能在最艰难的时刻,还能让自己的战士吃上一口热饼,喝上一口净水。
夜幕降临时,我路过祠堂,看到姜玄伯在给神农尺上香。他把一块行军饼和一小袋过滤后的清水摆在供桌上,嘴里念念有词:“老祖宗保佑,让咱们的战士都能带着干粮去,带着胜利回……”
月光透过祠堂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供桌上的饼和水上,泛着柔和的光。我突然觉得,所谓的胜算,或许就藏在这些被精心准备的细节里 —— 在每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行军饼里,在每一层过滤杂质的木炭和细沙里,在 “宁多备、不短缺” 的谨慎里。
明天,这些陶罐里的干粮将跟着战士们踏上征途。它们不会说话,不会杀敌,却会用最沉默的方式,守护着每个战士的生命,支撑着整个部落的希望。
而这,或许就是后勤保障最朴素也最伟大的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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