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像块浸了墨的麻布,一点点罩住部落。祠堂前的空地上,三十堆篝火连成一片火海,松木燃烧的噼啪声里,混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和武器碰撞的脆响。六十名战士列成三排,手里的石斧和长矛在火光中泛着冷光,背后的陶罐里,干粮和渗水器随着呼吸轻轻晃动。
姜炎踩着木梯登上祠堂的石阶,神农尺被他高高举起。尺身的绿光突然变得明亮,与篝火的红光交织在一起,在他周身织成层奇异的光晕。人群瞬间安静下来,连最调皮的孩子都捂住了嘴,眼睛瞪得圆圆的 —— 他们从没见过神农尺发出这么亮的光。
“都看着我手里的东西。” 姜炎的声音被火光托着,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这不是普通的木尺,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信物,里面藏着咱们姜水部落活下去的道理。” 他用尺尖指着东边的粟米地,“去年秋天,咱们在这里收了三百石粟米;上个月,石生带回来二十头野猪;还有你们身上的兽皮,手里的武器 —— 这些都是咱们用血汗换来的家业。”
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,阿木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藤筐,那里有他娘连夜烙的粟米饼。春桃的手攥着刚做好的护符,兽皮里面的灵脉石粉末硌得手心发痒,那是她跟着姜玄伯学做的,据说能挡刀枪。
“可姬轩辕的人来了。” 姜炎的声音突然转沉,绿光也跟着暗了暗,“他们要抢咱们的粟米,杀咱们的牛羊,拆咱们的茅草屋!石根亲眼看见,他们部落的木栅栏外,挂着其他小部落的人头!”
石生突然往前跨了一步,膝盖 “咚” 地砸在地上。他扯开兽皮上衣,胸口那道三年前被狼爪撕开的疤痕在火光下像条暗红色的蛇:“俺爹就是被抢粮的杂碎害死的!” 他的声音嘶哑,唾沫星子溅在身前的泥土里,“那年冬天,他们抢走最后半袋粟米,俺爹追出去,被石矛捅穿了肚子……”
人群里爆发出愤怒的嘶吼。秋婶抱着怀里的孙子,孩子吓得哇哇哭,她却不管不顾地喊:“不能让他们过来!俺们好不容易才吃饱饭!” 去年冬天,她靠挖野菜和姜炎教的储存粮食的法子,才没让孙子饿死。
姜炎等呼声稍歇,突然提高了声调:“但咱们不怕!” 他把神农尺指向西边的山林,“那里有咱们的射手队,五十步外能射穿三层兽皮;石生带的冲锋队,能撞开最结实的木栅栏;还有你们身后的女人孩子,连夜给咱们做护符,磨箭头!”
绿光再次亮起,这次竟透过火光,在地上投出片淡淡的青影。“老祖宗在看着咱们!” 姜炎的声音里带着滚烫的力量,“打赢了,咱们就能和姬轩辕的人平分阪泉的土地,粟米能种到山脚下,牛羊能放满河滩!孩子们冬天能穿上厚兽皮,不用再冻得缩成一团;老人们能在火堆旁晒太阳,不用再担心夜里有野兽闯进家!”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站起来,是部落里最年长的木匠。他手里拄着的拐杖 “笃笃” 地敲着地面:“首领说得对!俺年轻时见过姬轩辕的人,他们的木犁比咱们的好使,要是能学会那手艺,咱们的粟米能多收一倍!” 他的话像颗火星,点燃了更旺盛的希望。
“为姜水而战!” 石生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石斧举得老高,斧刃劈开红光,“俺要让俺家石明,以后能吃饱饭,能学本事,不用再像他爹这样,只能拿命去拼!”
“为姜水而战!” 六十个声音轰然炸响,比三十堆篝火的噼啪声还响亮。战士们齐刷刷地举起武器,石斧、长矛、复合弓在火光里连成片,像道钢铁城墙。最年轻的阿树举着石矛,胳膊上春桃包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却喊得最用力,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。
后羿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。他身后的十名射手立刻举起复合弓,火箭的麻布被火折子点燃,十道火光 “嗖” 地窜上夜空。箭羽划破黑暗时,竟真的连成个歪歪扭扭的 “胜” 字 —— 那是姜炎教他们认的华文,此刻在夜空中烧得通红。
“好!” 姜炎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连老祖宗都给咱们画了胜仗的记号!”
人群里爆发出震耳的欢呼。妇女们突然排着队走上前,每人手里都捧着个巴掌大的兽皮袋。秋婶第一个走到石生面前,把袋子塞进他手里:“这里面是灵脉石粉末,玄伯公说戴在身上,刀枪不近身。” 袋子上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,是她用烧焦的木炭画的。
春桃给阿木的护符更精致些,兽皮上用红藤线缝了朵小花:“这是俺妹妹教俺绣的,说能带来好运气。” 她的手指触到阿木胳膊上的包扎,又叮嘱道,“要是再受伤,记得喊俺,别硬撑。”
孩子们也没闲着。石明被他娘举在肩上,手里举着个木头做的石斧,奶声奶气地喊:“爹爹赢!爹爹赢!” 十几个孩子跟着他一起喊,稚嫩的声音混着战士们的呐喊,竟比任何战歌都动人。有个梳着总角的小男孩,把自己攒的三颗野栗子塞进个战士手里:“给你吃,有力气打仗。”
姜炎站在石阶上,看着这幅景象,突然觉得眼眶发热。他想起刚穿越时,部落里的人连抬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,饿肚子的孩子眼神发首,老人蜷缩在角落里等死。而现在,他们的眼睛里有光,声音里有劲儿,连最弱小的孩子都知道,要为自己的家园去拼。
“都把护符收好。” 他对着战士们说,“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末子,是你们婆娘的牵挂,是你们孩子的期盼,是整个部落的心跳。” 他顿了顿,突然提高声音,“但记住 —— 护符能挡刀枪,挡不住怕死的心!真正能让咱们赢的,是你们手里的家伙,是身边的弟兄,是咱们心里的一口气!”
“喝!” 战士们齐声应和,跺脚的声音震得石阶都在颤。
篝火渐渐烧到了芯子,火星随着夜风飘向天空,像无数颗星星落了下来。姜玄伯带着后勤队的人,给每个战士递上碗热汤,里面放了姜片和野葱,喝下去浑身发烫。“都暖暖身子,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,“明儿个…… 明儿个好好打。”
石生喝着汤,护符在怀里硌着心口,那里还贴着阿禾婆娘给的烤红薯,温热的感觉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里钻。他看着不远处,儿子石明正举着木头斧,跟在几个大孩子后面学劈砍的动作,小胳膊抡得像风车。
“放心吧玄伯公,” 他抹了把嘴,汤渍在胡子上结了层白霜,“俺们要是输了,还有脸回来见这些孩子吗?”
夜色渐深,篝火慢慢变成暗红的炭火。战士们围坐成圈,有人在磨箭头,有人在检查弓弦,还有人在给家里人写 “平安符”—— 其实就是用炭笔在兽皮上画个太阳,让后勤队的人捎回去。
姜炎走到圈外,看着阪泉的方向。那里的夜空格外黑,像头蛰伏的巨兽。但他心里却踏实得很,比任何时候都踏实。他知道,这场仗的胜负,其实在今晚就己经定了 —— 当一个部落的人,老的少的,男的女的,都拧成一股绳,都愿意为了彼此去拼,就没有打不赢的仗。
天快亮时,号角声终于响起。战士们最后一次整理行装,护符被贴身藏好,热汤的暖意还在胃里,孩子的呐喊还在耳边。石生把儿子画的兽皮画塞进陶罐,和干粮放在一起 —— 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小人,此刻成了最有力的铠甲。
姜炎最后看了眼那三十堆炭火,火星己经快灭了,却在地上留下圈滚烫的印记。他举起神农尺,绿光与天边的鱼肚白融在一起:“出发!”
六十个身影跟着他,走进了黎明前的薄雾。身后,妇女们和孩子们还站在原地,手里举着没烧完的火把,像片不会熄灭的星火。
石生回头望了一眼,石明还举着木头斧在蹦跳。他突然觉得,自己不是在去打仗,是在去给儿子,给所有孩子,拼一个能吃饱饭、能安稳睡觉的明天。
而那篝火旁的誓言,早己刻进每个人的骨头里,随着脚步的节奏,在阪泉的土地上,一步一步地生根发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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