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像层薄霜，铺在姜水部落的空地上。六十把石斧并排摆在篝火旁，刃口被油脂擦得发亮，倒映着跳动的火光。石生蹲在最前面，手里的麻布蘸着熊油，一遍遍擦拭灵脉石斧的刃口，绿光在油脂下若隐若现，像条蛰伏的青蛇。
“轻点擦，别蹭掉灵脉粉末。” 木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正跪在地上修复复合弓。三张弓臂并排放在木板上，其中一把的弓弦断了半截，牛筋线头散乱地垂着。老木匠的手指缠着布条，那是白天打磨牛角时被木刺扎的，此刻却灵活地穿梭在弓弦间。
“根叔说这牛筋得用温水泡软了才好接。” 木公往陶碗里倒了些热水，把断弦放进去，“你们年轻人毛躁，擦武器别太用力，灵脉石看着坚硬，其实最怕磕碰。” 他抬头时，看见阿风正用石刀刮石矛上的锈迹，火星溅到兽皮裙上都没察觉。
阿风的石矛是爹留给的遗物，木柄上刻着三道横线 —— 代表猎过三头野猪。他往矛尖上抹了层松脂，说是能让杀伤力更强：“木公叔，你说我爹要是还在，会不会也跟咱们一起打仗？” 去年冬天爹在雪地里追一头麋鹿，再也没回来。
木公接过修好的弓，对着月光拉了拉弓弦，“嗡” 的轻响里带着韧性：“你爹要是在，肯定第一个举矛冲锋。” 他用炭笔在弓梢补了个太阳符号，“这是部落最好的弓，明早让后羿用它射火箭，保证能烧穿姬轩辕的木栅栏。”
武器堆旁突然传来 “咔” 的脆响，石明的玩具石斧掉在地上。三岁的孩子不知何时溜出了茅草屋，正举着木矛跟在爹身后，嘴里咿咿呀呀喊着 “劈柴”。石生赶紧把儿子抱起来，粗糙的胡茬蹭得孩子咯咯笑：“明儿个爹给你劈个大的，比部落的木桩还粗。”
妇女们的茅草屋里，油灯的光晕忽明忽暗。秋婶带着五个婆娘缝补兽皮甲，针脚又密又稳，比纳鞋底还用心。春桃正往急救包里塞麻布，每块布都叠得方方正正：“玄伯公说，带血的布要先用盐水泡，不然会变硬。” 她的手指被针扎了个小孔，血珠滴在布上，像朵小红花。
祠堂里的沙盘前，姜炎用树枝拨动石子。代表姬轩辕部落的黑石子密密麻麻，而他们的白石子只有稀疏的几堆。“左翼的芦苇丛，后羿的射手队要藏得再深些。” 他把三枚白石子埋进代表芦苇的茅草里，“明天风是东南风，火箭要往西北飘，正好能烧到他们的木栅栏。”
姜玄伯捧着物资清单，每念一项就划掉一个符号：“三十石粟米饼，够吃五日；二十罐伤药，每罐能敷十次伤口；五架投石机的备用牛筋，都浸过松脂，不怕潮。” 他突然停住，指着 “信号旗” 三个字，“白旗的布有点破，要不要换块新的？”
“不用。” 姜炎拿起那面白旗，边缘确实磨出了毛边，“破点才真实，姬轩辕的人看到，只会以为咱们穷得换不起新布。” 他把旗角系在竹竿上，“明天举旗的人要记住，挥三下是撤退，挥五下是集合。”
神农尺被摆在祠堂正中，绿光在昏暗里像颗星星。八个长老围着尺身站成圈，每人手里都攥着块刻着 “胜” 字的木牌。东山郎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“以我姜水血脉起誓。” 姜炎率先开口，声音在祠堂里回荡，“明日之战，若不胜，无颜见列祖列宗！”
“若不胜，无颜见列祖列宗！” 七个声音跟着响起，木牌碰撞的脆响里，有人的眼泪滴在青砖上。最年长的木公突然跪下去，额头磕得地面 “咚咚” 响：“老奴要是修不好弓，任凭首领处置！”
姜炎扶起他时，发现老人的手抖得厉害。“您修的弓，比年轻时做的还结实。” 他想起十年前木公为部落做的第一把木弓，射程还不到三十步，而现在的复合弓，五十步外能射穿三层兽皮。
年轻战士们的营房里，磨刀声此起彼伏。阿树用石刀刮着石斧的缺口，火星溅在帐顶的茅草上。“听说姬轩辕的人戴铜头盔，咱们的石斧能劈开不？”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，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。
石生把灵脉石斧递给他：“你试试。” 阿树学着石生的样子抡起斧，“咔嚓” 一声，旁边的木桩被劈出个豁口。“瞧见没？” 石生拍着他的背，“铜头盔再硬，也硬不过咱们的灵脉石，更硬不过咱们的骨头！”
瞭望塔上的风带着凉意，姜炎望着阪泉方向的星空。北斗七星像把勺子，舀着银灰色的月光。他从怀里掏出平板，屏幕上 “阪泉之战” 西个字刺得眼睛疼 —— 历史记载里，神农部落败得很惨，首领被斩于阪泉之野。
手指划过屏幕，那些冰冷的文字渐渐模糊。他想起石明举着玩具石斧的样子，想起春桃被烫伤的裤腿，想起木公缠着布条的手指。“该改写了。” 他轻声说，平板的光映在脸上，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。
东方泛起鱼肚白时，磨刀声渐渐停了。战士们靠在武器旁打盹，石斧还握在手里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木公的眼皮粘在一起，手里还攥着没缠完的弓弦，牛筋在晨光里泛着珍珠母的光泽。
姜炎走下瞭望塔，看到秋婶带着婆娘给战士们盖兽皮。春桃把块热乎乎的粟米饼塞进阿风手里：“吃了有力气，瞄准点射。” 阿风的脸在晨光里发红，把饼又往回推，却被春桃按住手腕：“拿着，这是命令。”
石生把儿子抱到木桩门后，石明还在睡，小手里攥着块木炭，大概是梦到画画了。“等爹回来，给你画头大野牛。” 石生在儿子额头亲了口，转身时，眼眶突然湿了。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，牛角号突然长鸣。战士们像被惊醒的猛兽，齐刷刷站起来，石斧石矛碰撞的脆响震得空气发颤。姜炎举起神农尺，绿光与晨光交织，在地上投出片奇异的光斑。
“出发！”
六十个身影跟着他走出木桩门，身后的部落渐渐变成模糊的轮廓。石生回头时，看见石明举着玩具石斧站在门口，秋婶正指着他们的方向说着什么。风送来孩子咿咿呀呀的喊声，像是在说 “爹爹赢”。
姜炎的脚步没有停。他知道，历史的车轮正在改变方向，而推动车轮的，正是这些握着石斧的手，这些缝补兽皮的线，这些在黎明前磨亮的刃口。阪泉的土地即将被鲜血染红，但新的故事，己经在磨刀声里悄然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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