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挂在药圃的叶片上时，巫妪己经背着藤筐钻进了林子。她的拐杖敲在布满苔藓的石头上，发出 “笃笃” 的轻响，像在和山林对话。筐里己经装了半筐草药：生姜的块茎带着泥土，艾草的叶片沾着露水，防风草的根系盘曲如爪 —— 这些都是她祖传的 “行军药” 原料，据说能在战场上护住战士们的性命。
“老婆子，您这是采的啥？” 石伯背着猎物经过，看着筐里的草药首皱眉。他年轻时跟巫妪的丈夫打过猎，知道这家人的草药确实有些门道，但总觉得不如石矛弓箭实在。“阪泉的湿地里毒虫多，” 巫妪头也不抬地挖着生姜，“去年阿木在那里被咬了口，腿肿得像冬瓜，差点没救回来。”
太阳升到树顶时，巫妪背着满满一筐草药回到部落。她把药材倒在祠堂的石桌上，分门别类摆好：生姜切成薄片，艾草捋成草团，防风草晒在竹匾里。三个年轻妇女被她叫来帮忙，按照祖传的方子捣药，石臼撞击的声音 “咚咚” 作响，像在熬制一锅神秘的汤药。
“生姜驱寒，艾草驱虫，防风草能治跌打损伤。” 巫妪边指导边念叨，布满皱纹的手抓起一把艾草，凑到鼻尖闻了闻，“要选带露水的艾草，灵气最足。” 她让妇女们把三种药材按三比二比一的比例混合，再加入熬化的猪油，调成墨绿色的药膏，装在十个陶罐里。
药膏刚做好，就被送到姜炎面前。巫妪打开罐盖，一股辛辣中带着清香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，呛得旁边的石生打了个喷嚏。“这玩意儿能防蚊虫蛇蝎，” 巫妪用骨勺舀起一点药膏，抹在自己的手腕上，“涂在皮肤上，再凶的虫子也不敢靠近。”
姜炎看着罐里的药膏，绿色的膏体上还浮着一层猪油，看起来实在不起眼。但他没立刻否定 —— 上次火攻的顾虑被巫妪说中后，他就知道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，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力量。“得试试才知道。” 他叫来两个年轻战士，阿风和小石，都是皮肤嫩、招蚊虫的体质。
试验在部落东侧的草丛里进行。阿风的胳膊和小腿都涂上了药膏，辛辣的气味让他忍不住咧嘴；小石则什么都没涂，光着胳膊站在旁边。两人并肩站在草丛里，周围的蚊子立刻嗡嗡地围了过来，像团灰色的云。
一刻钟后，姜炎让两人走出草丛。阿风的皮肤上只留下两个小红点，是被特别凶悍的蚊子叮的；小石的胳膊却布满了红肿的包，有的己经被挠破，渗出细密的血珠。“真管用！” 小石看着阿风几乎完好的皮肤，眼睛瞪得溜圆，“俺这胳膊都快成蚊子窝了。”
巫妪得意地扬起下巴，用拐杖点了点地面：“老婆子还能骗你们？当年我男人跟着神农氏打仗，全靠这药膏在湿地里活了下来。” 她打开另一个陶罐，里面装着晒干的草药团，“这是点燃用的，能熏走蛇虫，晚上扎营时烧上一把，保准帐篷周围清清静静的。”
姜炎让后羿点燃药团，青烟袅袅升起时，果然有不少虫子从帐篷周围飞了出去。他立刻让人把药膏分发给全军，每个战士都领到一小罐，罐口用软木塞封着，外面还贴了张巫妪画的防虫符。“涂在所有的皮肤上，” 他对战士们说，“晚上扎营时，每个帐篷前都烧一把药草。”
石生第一个把药膏涂在胳膊上，辛辣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：“去年在阪泉追野猪，俺的腿被毒虫咬了，疼得三天没合眼。” 他边涂边给身边的弟兄们分药膏，“这玩意儿比护符管用，涂了踏实。”
药膏的推广很顺利，但巫妪的准备还没完。她从箱子里翻出五彩线，红的像血，绿的像草，黄的像土，蓝的像天，白的像云 —— 这是她攒了五年的彩线，原本想给未来的重孙子做满月礼，现在却要用来编 “平安绳”。
“这里面裹了灵脉石粉，” 巫妪的手指虽然颤抖，却异常灵活，彩线在她手里编织出复杂的花纹，“老祖宗说，五彩代表天地五行，能护住人的精气神。” 她在每个绳结里都塞了点磨碎的灵脉石粉，粉末透过彩线的缝隙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。
平安绳编好后，巫妪挨个给战士们戴上。石生的绳子上多了个斧头结，后羿的则是个箭羽结，连最年轻的阿木，绳子上都有个小小的矛结 —— 巫妪记得每个人的武器，特意编了对应的图案。“戴着这个，老祖宗会保佑你们的。” 她摸着每个战士的头，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。
春桃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平安绳，彩线在阳光下像条流动的彩虹。她知道这绳子未必真能挡刀枪，但心里却莫名踏实了许多。“俺娘说，五彩线能拴住人的魂，” 她悄悄对身边的姐妹说，“就算在战场上走散了，也能顺着绳子找回来。”
姜炎看到战士们手腕上的平安绳，没有阻止。他知道这东西没有实际作用，但看到战士们抚摸绳结时安心的表情，就明白巫妪做了件比药膏更重要的事 —— 在生死未卜的战场前，给每个人心里种下一颗定心丸。
“老祖宗的智慧，不光在药草里，也在人心上。” 姜炎对身边的姜玄伯说。他想起平板里看到的资料，古代战争中，信仰往往比武器更能凝聚士气。巫妪的平安绳，就是这个时代最有效的 “心理疫苗”。
傍晚的训练结束后，战士们坐在火堆旁，不少人在把玩手腕上的平安绳。阿木把绳子凑到鼻子前闻，能闻到淡淡的灵脉石粉味；小石则用石刀在绳子末端刻了个自己的名字，怕弄丢了；石生的绳子被他系在灵脉石斧的柄上，让斧头和平安绳互相 “保佑”。
巫妪坐在火堆的另一头，看着战士们的样子，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。她想起年轻时送丈夫上战场的情景，当时也编了这样的平安绳，可他再也没回来。“这次不一样，” 她对着火堆喃喃自语，“这次有药膏，有灵脉石，还有懂事的孩子们，肯定能赢。”
姜炎走过来，递给她一碗热汤。汤里放了她采的生姜，辛辣的味道驱散了傍晚的凉意。“谢谢您，婆婆。” 他看着巫妪手腕上那根磨得发白的旧平安绳，知道那是她丈夫留下的，“您做的比我们想象的还多。”
巫妪接过汤碗，手却在发抖：“要是…… 要是真有不测，” 她声音哽咽，“记得给孩子们收尸时，把平安绳解下来，带回部落……”
姜炎握住她的手，粗糙的皮肤下，骨头硌得人发疼。“不会的，” 他的声音很坚定，“有药膏防蚊虫，有平安绳定神，还有咱们的勇气和智慧，一定能把所有人都带回来。”
夜里，药草的香气和彩线的气息混在一起，弥漫在整个部落。战士们的鼾声比平时更安稳，手腕上的平安绳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姜炎站在祠堂门口，看着阪泉的方向，突然觉得那些看不见的力量 —— 草药的灵气，彩线的信念，战士的勇气 —— 正在汇聚成一股洪流，足以冲垮任何敌人。
第二天清晨，出发的号角吹响时，每个战士的手腕上都系着五彩平安绳，的皮肤上涂着墨绿色的药膏。巫妪站在部落门口，手里举着一把点燃的药草，青烟在晨风中飘向阪泉的方向，像在为战士们引路。
“记住，药膏没了就说，平安绳断了就找俺，” 巫妪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却异常清晰，“俺在部落等着你们，一个都不能少！”
战士们回头挥手，手腕上的彩线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彩虹。姜炎知道，这场仗他们不仅带着武器和药膏，还带着整个部落的牵挂和祝福，带着那些看不见却无比强大的力量。而这些，或许才是最厉害的武器。
队伍渐渐消失在晨雾中，巫妪还站在原地，手里的药草燃得正旺。青烟袅袅升起，像一条连接着战场和部落的线，一头系着生死，一头系着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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