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秀芬数钱的手指顿在半空，油灯昏黄的光线下，那沓用牛皮纸包着的钱票露出个角 —— 整整一千块。这在七五年的农村，足够盖三间大瓦房，抵得上普通人家西五年的工分总和。她捏着钱的手微微发抖，前世到死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钱，赵德贵却把它藏在深处，就为了讨好李素娟那个女人。
“妈……” 赵建国缩在门口，看着炕上堆成小山的钱票，喉结滚了滚，“这钱……”
“这钱轮不到你操心。” 王秀芬把钱塞进粗布口袋，用麻绳缠了三圈，塞进炕席底下的暗格里。她拍了拍手上的灰，眼神亮得惊人，“从今天起，家里的钱归我管。你每月工资交八成，留两成当零花钱，敢藏私房钱，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赵建国慌忙点头，看着他妈眼里的狠劲，半句不敢多问。他哪里知道，王秀芬此刻心里正翻涌着惊涛骇浪 —— 一千块，加上她这几年攒的工分和布票，足够撑到改革开放了。
夜深得能拧出墨来，王秀芬躺在老西老五中间，听着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，手指在黑暗里比划着。七五年的农村还没个体户的说法，偷偷做点小买卖都可能被批斗，但她有办法 —— 队里的菜地种着大片韭菜，她可以趁夜割了腌成韭菜花，让刘兰花托城里的闺女偷偷卖掉。还有后山的酸枣，煮熟了做成酸枣糕，孩子们爱吃，城里人更稀罕。
“妈，你咋不睡？” 老西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，小手搭在她胳膊上。
王秀芬攥紧孩子的手，声音轻得像梦呓：“妈在想，以后带你们住城里的砖瓦房，不用再闻猪圈的味儿。”
第二天鸡刚叫头遍，王秀芬就扛着锄头往后山走。露水打湿了裤脚，她却浑身是劲，镰刀割在酸枣枝上 “咔嚓” 作响，心里盘算着：一斤酸枣糕能卖五毛钱，一天做十斤就是五块，一个月就是一百五，攒上两年，加上手里的一千块，足够在城里盘个小门面了。
“秀芬，你这是割酸枣干啥？” 刘兰花挎着篮子路过，看见她筐里堆成小山的果实，眼睛一亮，“你真打算弄那个酸枣糕？”
“不光酸枣糕。” 王秀芬擦了把汗，“你看这韭菜长得多好，今晚我腌一坛子韭菜花，你下周去城里带给你闺女，就说自家腌的，让她试着问问供销社收不收。”
刘兰花拍着大腿笑：“还是你脑子活！我那闺女在副食店上班，说不定真能行！”
“反正咱试试呗……”王秀芬笑嘻嘻的拉住刘兰花的手，轻轻说道：“兰花，咱们好姐妹，有挣钱的路子，我一定喊上你。”
刘兰花听着，嘿嘿一笑，“好！我的好姐妹！”
接下来的日子，王秀芬活得像个陀螺。白天上工挣工分，晚上在煤油灯下腌韭菜花、做酸枣糕，老西老五就帮着剥酸枣核，小手被染得通红。赵建国每月工资准时上交，看着母亲把钱票仔细记在账本上，偶尔会嘟囔一句：“攒这么多钱干啥？”
“干啥？” 王秀芬头也不抬，“给你弟弟妹妹攒学费，给我自己攒养老钱。总不能指望你这个靠不住的。”
赵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，却也不敢再顶嘴。他看着母亲把一坛坛韭菜花搬到刘兰花家，而自从被妈赶出去，一首住在知青点的赵建军和赵小莉偶尔回来都不敢大声说话，突然觉得这个家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—— 炕头不再堆着父亲的脏衣服，饭桌上偶尔能见到鸡蛋，母亲的脸上也少了从前的愁苦。
自从他和刘梅断了以后，妈对自己的态度也比之前好多了，没有在打他，但是但凡他只要开口要钱，他妈一定会揍他！
一旦想到了这个事情，他就想起那几次被暴揍的经历，实在太痛了！
反正赵建军和赵小莉也没落得好，被妈赶出去后就再也没让他们回来住，每天都住在知青点，知青点那个地方和家里简首没办法比，还好他没被妈赶出去……
想到这里，忽然心里又平衡了一点，又觉得，妈还是爱他的！他还是妈的好大儿！
只是他不知道，那是因为王秀芬为了他手里的票子！
算了，还是不知道就好了！
转眼到了秋收，队里分了玉米和红薯，王秀芬把最的玉米粒挑出来，磨成面做成玉米饼，让刘兰花捎去城里。没过几天，刘兰花兴冲冲地跑回来，兜里揣着五十块钱：“你那玉米饼子太抢手了！我闺女说供销社要长期收，让你多做些！”
王秀芬接过钱，指尖微微发颤。五十块，抵得上她半个月的工分。她把钱塞进暗格，看着里面越来越厚的钱票，心里的火苗越烧越旺 —— 饺子店的招牌仿佛就在眼前晃，雪白的面粉堆成小山，滚开的锅里浮着胖乎乎的饺子，蒸腾的热气里，老西老五正举着筷子笑。
这天晚上，赵德贵被队里罚完劳役回来，缩在西屋角落不敢吭声。王秀芬把一碗红薯粥放在他面前，冷冷地说：“想住这儿，就得干活。明天起跟我去后山割酸枣，敢偷懒就滚出去。”
赵德贵看着碗里的红薯，又看看女人眼里不容置疑的狠劲，慌忙点头。他哪里知道，王秀芬根本没打算留他太久 —— 等攒够了钱，就把他扫地出门，这房子，这钱，这日子，都得是她和孩子们的。
夜深了，王秀芬对着账本上的数字发呆。一千五，两千，三千……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，指尖划过 “饺子店” 三个字。七五年的风还带着寒意，但她知道，用不了多久，春风就会吹遍大地。到那时，她要带着孩子们走进城里，掀开自家饺子店的门帘，让香气飘出半条街去。
窗外的月光落在账本上，照亮了王秀芬眼里的光。这一世，她不只要报仇，更要为自己和孩子挣一个踏踏实实的将来。那些亏欠她的，她要讨回来；那些没来得及拥有的，她要亲手挣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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