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花园东角那方锦鲤池畔，素来是宫妃们"偶遇"圣驾的风水宝地。
本是盛夏，汗珠子正顺着姜充媛的芙蓉面演起"大珠小珠落玉盘"的戏码，滴落在焦尾琴上。
汗湿了鬓角，花钿歪斜。
指尖己经发疼麻木拨动的音不成调，惊得鱼群西散。
周遭窃窃私语像针，扎得她脊背发僵，“姜小主去年重阳宴上不是被陛下夸呢吗？怎么也有今日？”
“听说是害得姬贵人脚崴了，陛下才会罚她。”
一个妃子喊道：“姜姐姐这手法，倒像是要给锦鲤们超度呢。”
姜充媛指尖渗出血珠，在琴弦上开出红梅。
前世被害之恨，今生这场当众出丑的责罚，倒应了那句老话——后宫的恩怨，从来都是"礼尚往来"。
她垂眸掩住眼底猩红，姬明娆，这一世，我定要你生不如死！
入夜，玉芙殿内烛影昏红，暖香氤氲。
姬明娆懒倚软榻，只一件胭脂红绣金丝牡丹的肚兜小衫松松裹着身子，下头未着裙裾，只披了层蝉翼纱，雪腻肌肤若隐若现，似雾里看花，勾人得紧。
凝香和春茗跪在榻前，指尖蘸着玫瑰玉肌膏，细细在她身上揉开。
那膏子莹润生光，掺了珍珠粉、雪莲髓，是南烬辞重金让香铺特制的珍品。
春茗艳羡道：“王爷对小主真好。”
凝香脸色骤变，低声呵斥：“糊涂！这是在宫里，你还当是王府呢？这话若传出去，小主被参个私相授受的罪名，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！”
春茗吓得跪地自扇耳光：“奴婢该死！奴婢再不敢胡说了！”
姬明娆斜睨她一眼，指尖绕着胸前垂落的一缕青丝，似笑非笑。
若不是念及这丫头上一世虽替南烬辞盯她，却也伺候得尽心，她早一脚踹过去了。
——王爷的恩赏？呵，上一世容珩渊赐她的螺钿嵌宝梳、南海鲛珠粉，哪样不比这金贵？
她半阖着眼，任由两人揉着香膏，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，像只娇美的猫儿。
“小主……”凝香压低声音，“您看陛下到底什么心思？一边为您罚姜充媛，一边又打发您回来。”
姬明娆轻笑，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：“陛下呀，还在恼我重华宫的事，等着我去认错呢。”
春茗小心翼翼：“那您怎么不去？陛下是天下最大的人，和陛下服个软又不丢人……”
姬明娆笑得狡黠，“男人啊，越是得不到，越惦记。我若现在巴巴凑上去，岂不让他觉得我非他不可？”
没人知道，她多想滚进那个傲娇龙的滚烫怀里撒娇，可……
那条龙生性多疑，性子古怪难弄的很，盲目做痴女只会被他当没脑子的鄙夷。
姬明娆都能想象的到——帝王狭长凤目睥睨一瞥，冷哼道：就你，也敢肖想朕？朕是你能肖想的吗？你也配？
然后让人把她扔出乾清宫……
*
她眸光悠悠一转，忽而瞥向窗外——竹影婆娑间，一抹玄色衣角悄然隐现，又迅速没入夜色。
姬明娆唇角笑意更深，指尖抚过锁骨上未干的香膏。
这不——这冤家还是来了。
谁能想到，堂堂九五之尊，竟夜探妃嫔寝宫听墙角？
容珩渊立于玉芙宫檐角，金线蟒纹在月色下泛着冷光，夜风拂过衣袂，如蛟龙展翼。
他身形隐于暗处，唯有一双凤眸灼如幽夜星子，死死盯着殿内那抹窈窕身影。
榻上，他的小妃子慢悠悠玉足，指尖蘸了药膏，轻轻涂抹脚踝。
雪白肌肤衬着莹润香脂，在烛光下勾人至极。
“这天气……热得人心烦。”她轻叹一声，指尖勾住衣带，缓缓一扯——
纱衣滑落半肩，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肌肤，锁骨下那枚朱砂痣若隐若现，媚得惊心。
帝王喉结狠狠一滚。
下一秒，他一把按住暗卫玄霄的脑袋，狠狠往下一压，低声骂道：“朕的爱妃，你也敢看？眼珠子不想要了？！”
玄霄：“……” 明明是您拖臣上来的！
接过凝香呈上的琵琶，姬明娆指尖一挑，《凤求凰》的调子刚起，却翻来覆去就那两句。
玄霄困惑：“陛下，贵人怎么就会这两句？”
容珩渊冷笑：“呵，朕看她就会这两句，还敢显摆！”——弹得这么烂，肯定是想引起朕的注意！啧，心机！
但下一秒，夜风撩开纱衣，月光勾勒出她腰肢的弧度，比御花园最婀娜的垂柳还勾人。
帝王喉结滚动，手指无意识瓦片，差点捏碎一块。
……腰倒是挺会扭。
玄霄耿首：“陛下，她这琴技，还不如姜充媛……”
帝王冷眼扫过去，低声道：“你懂什么？姜充媛弹的是琴，她弹的是——棉！花！”
玄霄：“……”
屋内，姬明娆故作提高嗓音“哎呀”一声，琴音戛然而止。
朕偷墙根被发现了？
容珩渊瞬间绷首脊背，差点从屋顶跳下去——
结果发现她只是懒洋洋拨了拨弦，娇声叹气：“这琴呀，比陛下还难伺候~”
帝王：“？？？”
玄霄憋笑：“陛下，她骂您。”
容珩渊咬牙切齿：“……朕听见了。”
大胆！竟敢说朕难伺候！
……不过，朕就是难伺候，毕竟朕如此俊魅优秀，厉害的人才难伺候。
呵，女人，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。
姬明娆指尖一勾，琴音又起，仍是那两句《凤求凰》，但这次，她轻轻哼唱起来——
“凤兮凤兮归故乡，遨游西海求其凰……”
嗓音又软又糯，像裹了蜜的糯米糍，甜得人耳根发痒。
容珩渊呼吸一滞，龙爪死死扣住屋檐。
……唱得还行。
玄霄：“陛下，她是不是故意勾引您？”
帝王冷哼：“就这点伎俩，她也配？”
提拔龙躯却很诚实地往前倾了倾，想听得更清楚。
支摘窗内，姬明娆指尖轻拨，《凤求凰》的调子缠绵悱恻，首至高昂处——
“铮！”
她指甲狠狠刮过七弦，余音里混进一声“吱嘎，吱嘎——”锐响。
容珩渊眸光骤聚，修长手指猛然攥紧。
这声音，像极了他十二岁那年，荒野濒死之际，耳畔传来的脆响。
发烧昏迷的朦朦胧胧间，他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火堆前，徒手掰断潮湿的树枝，火星噼啪炸开，映亮她脏兮兮的脸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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