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南边陲,尔泰与永琪并立于战场之上。月光无声洒落,照亮尚未散尽的硝烟。
枯草间残留着刀兵痕迹与象群肆虐的狼藉,远处几面残破的旌旗在风里无力低垂着,地上未干的血迹早己凝成暗沉的褐色。
“没想到缅军这般狡猾,竟借着密林设伏,若非你及时带骑兵绕后,咱们怕是要吃大亏。”
永琪收剑入鞘,战袍下摆沾着泥污,语气里满是后怕,目光却落在尔泰腰间。
那柄星宝的小木剑虽沾了些尘土,却依旧牢牢系着,与平安符缠在一起。
尔泰抬手拂去甲胄上的草屑,眼底带着几分疲惫,却依旧沉稳:“此地地形复杂,他们占着熟悉山林的便宜,往后得更谨慎些。”
他抬头望向那轮明月,声音轻了些,“只是不知家里收到信没有,”
他又轻笑一声:“星宝怕是又在盼着下雪了。”
话音刚落,远处传来斥候的马蹄声,士兵翻身下马抱拳道:“将军!前方十里发现敌军小股部队,似在探查我军布防!”
永琪闻言,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剑柄,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正是这股看似不起眼的“探查部队”,实则是缅军派来引诱他们追击的诱饵,前世他与尔康一时心急,贸然率兵深入,反倒落入了敌军在山谷设下的重围,折损了近百名弟兄。
“别急着惊动他们。”永琪声音低沉,目光扫过远处隐在树影里的敌军动向,转头对尔泰道,“这伙人不是来探查的,是来‘勾’我们的。”
尔泰挑眉,见永琪神色凝重,不似玩笑,便沉声道:“你有主意?”
永琪凑近一步,压低声音,“他们身后三里,就是黑风谷,谷里藏着至少三百缅军弓箭手,就等我们追过去,把谷口一封,便是瓮中捉鳖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指向战场另一侧的矮坡,“但他们算漏了一点,那处矮坡后有片芦苇荡,正好能藏人。”
尔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瞬间领会:“你的意思是,反设一个埋伏?”
“正是。”永琪眼中闪过厉色,随即对斥候下令,“你带二十名擅长潜伏的弟兄,绕到矮坡后的芦苇荡,听我号令,待敌军往黑风谷退时,从侧后方袭扰,不必恋战,只断他们退路即可。”
斥候领命而去,永琪又转向身边的亲兵:“去传我将令,让前营将士故意做出‘察觉敌军,准备追击’的架势,旗号摆足,但脚步放慢,逼那伙缅军以为我们上钩。”
尔泰看着永琪有条不紊地部署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。
他早察觉永琪自出征以来,行事比往日更显沉稳,甚至对战场局势的预判精准得有些反常,此刻见他连敌军埋伏的位置都了如指掌,心中虽有疑惑,却选择全然信任:
“我带骑兵守在谷口外侧,若他们真退进黑风谷,我便堵住谷尾,让他们进得来,出不去。”
“好。”永琪点头,目光再次投向那轮明月,恍惚间似看到前世黑风谷里漫天的箭矢,心口一紧,随即攥紧拳,“这一世,绝不能让弟兄们再白白牺牲。”
此役大捷,慕沙与猛白败退阿瓦。(缅甸总都)
然而当清军乘胜追击时,眼前的景象却让士气高涨的队伍骤然沉寂。
沿途的村落早己人去楼空,屋舍被拆去梁柱,仅留断壁残垣;田地里的作物被尽数收割或毁坏,连水井都被巨石填埋,只余下干涸的井口泛着尘土;偶见几处粮仓,推门而入只剩满地灰烬,空气中还残留着焦糊的气息。
“是坚壁清野。”尔泰勒住马缰,眉头紧锁,马鞭指向远处空荡荡的驿站,“他们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,带不走的全毁了,就是不想让我们就地补给。”
永琪沉默地望着这片荒芜。前世记忆再度浮现,却与眼前景象渐生分歧。
他握紧缰绳,沉声道:“不能再追了,再往前,恐怕是缅军的圈套。”
身旁的副将不解:“将军,我军刚打了胜仗,士气正盛,阿瓦近在眼前,为何要停?”
“停,是为了不让弟兄们白白送命。”永琪调转马头,声音掷地有声,
“你看这一路,没有粮草,没有水源,连能歇脚的地方都没有。咱们追得越急,离后方补给线越远,等到了阿瓦城下,就是疲惫之师对阵以逸待劳的敌军,还得时时防备他们断我们的退路,这和上门送死,有何区别?”
尔泰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,补充道:“慕沙和猛白退守阿瓦,本就占着城池坚固的优势,如今又用坚壁清野断了我们的补给,就是想拖垮我们。我们若硬闯,正中他们下怀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迅速定下对策。永琪随即下令:
“传令下去,全军在前方山谷扎营,不得再贸然前进。第一队去周边探查,寻找未被填埋的暗流或山泉,务必保证水源安全;
第二队就地清理废弃村落,搭建临时粮仓,派人快马回后方,让补给队加快速度,多带耐旱的粮食和药材;
第三队守住谷口,警惕缅军的探子,一旦发现敌军动向,立刻回报。”
命令下达后,士兵们虽有疑惑,却还是迅速行动起来。暮色降临时,营地渐渐有了雏形,寻水的士兵也传来好消息,在一处山涧找到被树枝掩盖的溪流,水质清澈可用。
篝火旁,尔泰看着永琪正在地图上标记补给路线,忍不住问道:“你如今却这般谨慎,倒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永琪了。”
永琪抬眸,目光掠过尔泰腰间那柄沾了些许尘土、却依旧被细心系着的小木剑,以及旁侧针脚略显笨拙的平安符,眼底漾开一抹释然的笑:
“大抵是真的成长了。从前只知往前冲,却没想过,自己肩上扛着多大的责任。若是一意孤行、不计后果,不知要辜负多少期待,伤及多少人。”
“你和小燕子,曾有过一段吧?你现在还是很喜欢她。”尔泰突然开口,语气平和却带着笃定。
永琪握着笔的手一顿,瞳孔微微一缩,满脸皆是意外的震惊。
只见尔泰眼神坦荡,没有半分试探,反倒带着几分了然:“你们俩说话的语气,偶尔会透着旁人没有的熟稔;连字迹里仿佛如出一辙。更重要的是,你们俩行事间总带着一种‘吃过亏’的周全,若不是比我们多了一段过往的记忆,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缘由。”
说到这儿,尔泰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,望向永琪的目光里满是真诚:“不管从前如何,我都很谢谢你的祝福,你的成全。”
永琪愣了愣,随即释然一笑,放下笔问道:“尔泰,你这次是什么时候……喜欢上她的?”
尔泰闻言,仰头望向帐篷外的夜空,月光透过缝隙洒在他脸上,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。
他眼底漾着藏不住的温柔,声音轻缓却坚定:“那年她偷梁家新娘时……我第一眼见到她时,就被她的笑容深深的吸引了。她到现在都不知道,在那时我就知道,这个姑娘,我要定了,非我莫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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