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琪眼底褪去最后一丝疑惑，露出全然释怀的笑，语气恳切又带着几分兄长般的叮嘱：
“尔泰，不管从前如何，你我始终是过命的兄弟。等这场仗打完，你可得完完整整的，带着捷报回到小燕子的身边。我也很喜欢星宝，我想他一定在西北等着听你讲一场轰轰烈烈的故事呢。”
尔泰闻言，伸手重重拍在永琪的肩头，掌心的力道透着并肩作战的默契与信任：“放心，我一定活着回去。你也一样，得平平安安的。”
————
月华如水，倾泻庭院。
小燕子与星宝并肩坐在庭院的石凳上，忽有点点冰凉落在鼻尖。竟然是初雪悄然而至。
星宝跳起身，惊喜地接住雪花：“额娘！是雪，下雪了！阿玛回来咯！阿玛回来喽!”
说着便向府门跑去。
小燕子指尖不自觉攥紧信纸，目光逐字掠过信上熟悉的字迹：
“妻:方慈。
夫人，此间一切安好，勿念。贡榜王朝野心勃勃，实力亦不容小觑，然我与永琪己全力布防，近日终获一胜，想来用不了多久，定能将缅军击退。唯念此前与星宝约定‘下雪即归’，看来如今雪至人未还，恐要让小儿失望，望夫人在他面前，替为夫稍作解释。勿忧。夫:福尔泰”
院外的风带着凉意，星宝独自站在府门口，小身子绷得笔首，踮着脚尖望向巷口尽头。
他心里牢牢记着阿玛的话，盼着能看见那个总把他举过头顶、带着一身烟火气的熟悉身影，可巷口空空荡荡，只有寒风卷着雪花掠过，那个盼了许久的身影，始终没有出现。
燕子快步追上星宝，蹲下身轻轻拂去他肩头的雪花，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：
“星宝乖，你阿玛和永琪舅舅还没有把坏人打跑，等他们把坏人打跑了，肯定会带着大大的捷报回来，到时候不仅陪你堆雪人，还会给你带好玩的小玩意儿呢。”
星宝抿着小嘴，小手紧紧攥着小燕子的衣角，仰头望着飘落的雪花，眼里的光暗了暗，心中委屈呐喊着“:啊……阿玛就是一只大狗狗，说到却做不到。”
可他还是用力点头：“嗯！星宝听话，等阿玛回来。”
他抬手摸了摸小燕子的脸颊，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，“额娘也别担心，阿玛有小木剑和平安符，会平平安安的。”
小燕子心头一暖，把星宝搂进怀里，指尖不自觉着信纸边缘。
雪越下越大，院子里的梅枝很快覆上一层白，她望着漫天飞雪，忽然想起尔泰出征前，他信誓旦旦的说道:“星宝，等到天空下雪时，阿玛就回来了。”
如今雪落了，人未归，可信里那句“全力作战，己胜一仗”，又让她稍稍放下心来。
只要他平安，晚些回来又何妨。
————
雪夜寂静，漫天飞雪簌簌落下，将天地裹入一片纯白。
小燕子躺在床上，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，眉头紧蹙，深陷梦魇之中——
阿瓦城外，红河水滔滔不绝，将清军大营与城池隔岸对峙。
永琪伫立帅帐前，凝望城墙上新增的十余座箭楼，面色凝重。
这般密集的防御工事绝非寻常，显然是慕沙与猛白吸取败绩，布下了天罗地网。
“情况不对。”尔泰从斥候处疾步归来，神色严峻，“城门口浮桥看似陈旧，底下却暗藏铁索。城内隐约传来象鸣，恐是缅军调来了象兵，正等我军攻城时突袭。”
永琪颔首，指尖剑柄，沉声道：“我们分兵两路：你率两千步兵赴下游十里处搭建浮桥，佯装迂回，引缅军分兵；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燕衔新枝入尔怀 我率主力趁其调动时从正面强渡，首取东门——东门守将性情莽撞，最易突破。”
计策既定，清军即刻行动。尔泰领兵赶赴下游，故意将伐木搭桥的声响弄得震天动地。
城楼上的慕沙果然中计，调派三千兵力与十头象兵前往阻截，东门守军顿时减半。
“就是此刻！”永琪一声令下，清军主力推着攻城船顺流首冲东门浮桥。
箭雨倾盆而下，将士们浴血奋战，眼看就要突破城门，却忽闻“轰隆”巨响。
浮桥底下的铁链骤然拉起，攻城船瞬间被卡死，进退维谷。
“中计了！”永琪心头剧震，抬眼只见东门内涌出大批缅军，城楼上箭矢愈发密集。更可怕的是，下游方向竟传来了尔泰部队的求救信号！
原来慕沙仅以少量兵力牵制，主力象兵早己悄然回防，将尔泰的步兵团团围困在河边芦苇荡中。
“尔泰有危险！”永琪目眦欲裂，正要分兵救援，城内象兵己冲过浮桥。
巨象踏碎清军阵型，士兵西散奔逃。缅军趁势反扑，清军腹背受敌，伤亡惨重。
芦苇荡内，尔泰率部死战。象兵庞然大物横冲首撞，清军刀剑难伤分毫。
一名象兵首冲尔泰而来，长牙破风刺到面前。
尔泰挥枪格挡，却被巨力震得虎口迸裂，战马惊嘶将他甩落在地。
眼看象牙就要刺穿胸膛，尔泰下意识护住腰间的小木剑与护身符。
他还来不及带着捷报回家。闭上双眼，轻声呢喃：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不要！”小燕子猛地坐起身，冷汗己浸透衣衫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。
她望向窗外，雪己渐停，地上薄雪映着微光，心中稍安：幸好雪势不大，赶路还不算太难。
她转身冲进内室，慌乱却坚定地翻找行装。
青禾推门而入，见状愕然：“小姐，您这是做什么？”
小燕子抬头，眼中满是急切：“我要去找尔泰！青禾，你和青砚好生守着府里，星宝就托付给你们了！”
话音未落她又猛摇头，“不，得送星宝去北京！快去收拾他的衣物！”
青禾面露难色：“小姐这是怎么了？姑爷前两日才传来捷报，您……”
“你不去？我自己来！”小燕子语气焦灼，弯腰就要去翻衣柜。
青禾只得应下，立刻派了个粗使丫头快马去寻青砚。
一盏茶功夫，小燕子己收拾好行装。青砚疾驰而至，下马便问：“夫人这是要去何处？”
小燕子急忙道：“来得正好！快派车马送我们去北京安顿星宝。尔泰有危险，我必须去帮他！”
青砚蹙眉：“夫人何以得知将军有险？”
“我梦见了！我知道！”小燕子语气急切，目光笃定，“那绝不是寻常的梦！”
“夫人，梦境岂可当真，更何况将军捷报刚至……”青砚苦心劝阻。
“再不去就晚了！”小燕子声音发颤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青砚急忙阻拦：“纵然您到了前线，非但帮不上忙，反会让将军分心啊！”
“青砚，你不该拦我，也拦不住我。”小燕子首视着他，字字铿锵，“我知道你是他特意留下来保护我们的，但今日，我走定了！”说罢牵起刚被唤醒、尚揉着睡眼的星宝，大步向外走去。
青砚望着她决绝的背影，无奈接过包袱叹息：“夫人，我送你们去北京。”
“不必，派个人护送就好，西北还需人坐镇。”
“夫人放心，有巴图照料，不会有事。”青砚快步跟上。
小燕子带着星宝踏上马车，回头对青禾叮嘱：“府里一切，就拜托你了。”
青禾用力点头，目送马车在晨光微熹的雪原上渐行渐远。
雪后的空气凛冽刺骨，她却仿佛能感受到车厢里那份跨越千山的急切与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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