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尾巴胡同大杂院内
“小燕子，刚才那福家少爷见你要走，恋恋不舍的，莫不是……他心里头有你？”柳红凑过来，眼里满是好奇。
小燕子头还昏沉沉的，强撑着精神开口：“有我？我跟他，不仅身份隔着云泥之别，况且我与他不过是兄弟朋友之情罢了。”
小燕子嘴角牵起一抹淡笑：“他也不过是少年人一时的新鲜劲儿，估计自己都没有弄清楚什么是婚姻，什么是爱情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恍惚想起上一世的种种：“他的正缘啊，还在后头呢。”
柳红眨了眨眼：“我总觉得你跟从前不一样了。行事稳重了，说话也有章法，连我哥都说，你那功夫都精进了不少。”
她凑得更近，语气里带着探究：“身体，样貌什么都没变，但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。”
小燕子刚想说些什么，柳红又笑道：“要不是你日日在我跟前啊，我都要怀疑，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燕子了。”
小燕子的声音因着发烧，透着几分嘶哑：“或许是……成长了吧。”
那可是拿一生的代价换来的成长啊。
风从窗棂缝里钻进来，卷着院子里晒的草药味飘进屋里。
小燕子被那微苦的气息呛得轻咳两声，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。她抬手一摸，指尖触到一片滚烫。
柳红赶紧扶她坐首些，把桌边晾温的药碗递过来：“快趁热喝了，那福晋人真好，还派人把药送这里来了。送药那人说，这药得连着喝三天才能压得住烧呢。”
药汁入喉，苦得舌尖发麻。小燕子皱着眉咽下去。柳红接过药碗说道：“你刚才那话啥意思？啥叫正缘在后头？难不成你还能掐会算？”
小燕子毫无力气，那声音轻得像飘着的柳絮：“不算，就是……见过了。”
上一世，他和赛娅也算是一段佳话了。
柳红更糊涂了：“见过？你啥时候见过？那尔泰少爷也是好长时间没来过了，而且这阵子你不是忙会宾楼的事，就是跟着我和我哥，哪也没去啊。”
小燕子没接话，只是慢慢着药碗边缘。瓷碗凉丝丝的，让她想起上一世进了宫，金枝玉叶的规矩压得人喘不过气；
想起那些明枪暗箭；想起永琪对着知画时的眼神。
原来有些喜欢，从一开始就分了三六九等，她那点野路子的热情，终究抵不过“门当户对”西个字。
“柳红，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虽哑，却透着股从未有过的清亮，“我不想再去那些深宫大院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抬眼看向柳红，眼里没有了往日的跳脱，只剩一片历经劫难后的平静，
“等我好了，就把会宾楼张罗起来，将来攒点钱，安顿好大杂院里的老老少少，大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，就够了。还有……”
小燕子顿了顿，犹豫间还是说了出口：“柳红，我觉得我应该要和你们说一件事。我还有个亲生哥哥。”
小燕子的头昏昏沉沉的，说话有一搭没一搭：“等我找到哥哥，我要给我家一个清白。可若是……那便是人头落地。”
柳红她瞪圆了眼睛，半天没合上嘴，白色的露米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手指僵在半空，声音发颤：
“砍……砍头？小燕子？你……你这说的是啥浑话！”
小燕子慢慢垂下眼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：
“不是浑话，是真的。我爹是杭州巡抚方之航。当年文字狱正烈，他被人诬陷谋反，判了满门抄斩。我和我哥被托付给我家的下人，送往他的义父家。而我交给一个姓江的奶娘，让她送我去北京找一位世伯。可路上奶娘病倒在一座尼姑庵门口，我便被那庵里的人收养了，那会儿我才一岁。后来的事，你也就知道了。”
“哦!对了，我的名字，叫做方慈。”
柳红听着这离奇的身世，眉头拧成了疙瘩：“可你那时候才丁点大，咋能记这么清？”
“柳红，我跟你说件更离奇的事，或许你不会信。”小燕子的声音更低了些，带着浓重的疲惫与沙哑。
“我其实……己经死了。不知怎的，竟又回到了现在——这意味着我重生了。”
柳红听着她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，望着她那烧得泛红的脸颊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，喃喃道：“这烧都把人给烧糊涂了，都开始胡言乱语了。”
她看向小燕子语气里是安抚和无奈：“哦，原来你是重生了呢……小燕子，不管啥事儿，你先闭眼上眼睛休息休息，等这烧退了，脑子清爽了再说。”
小燕子实在精疲力竭，也无力再辩，只阖了眼，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不知睡了多久，昏昏沉沉，迷迷糊糊度过了两个夜晚。
一早，天刚蒙蒙亮，狗尾巴胡同里便炸开了锅。
“梁廷桂那老小子，被抄家啦！满门都拿了——皇上圣明啊——！”
“满门抄斩！”
“报应！”
“这下可好了，我们的会宾楼也能开门营业喽！”柳青也挡不住喜悦，高兴的喊道。
小燕子和柳红几乎同时从炕上惊坐起来，光脚踩在冰凉的土砖地上。
柳红一把推开门，胡乱裹上外衣，冲到院子里，只见几个早起的大娘正围在一起，激动地议论着。
“这个梁大人这些年坏事做尽，早该遭报应了！”
小燕子站在门口没有说话，只是呆呆地望着前面说话的人。
正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，由远及近，首奔大杂院而来。小燕子和柳红对视一眼，看着前面在马背上的少年郎。
“尔泰？”小燕子脱口而出。
却见马上那人虽也是一袭青衫，却并非福二爷，而是一个面生的年轻书生。
那书生利落地跳下马，拱手施礼：“请问，这里可是住着一位小燕子姑娘？”
小燕子警惕地后退半步，柳红则护在她身前，冷声道：“你是何人？”
那书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，信封上写着“小燕子亲启”，下面钤着一方朱红的官印。
“在下刑部书办，此信乃刑部尚书大人命转交小燕子姑娘。”书生的声音平稳而恭敬。
小燕子心中一紧，接过信拆开，几行端正的字迹跃入眼帘：
梁廷桂一案己结，其党羽尽数伏法。小燕子姑娘功不可没，特此致谢。会宾楼开业一事，己获恩准，可持此信前往官署办理手续。
——刑部尚书敬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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