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年后,大理的风里总裹着洱海的潮气,苍山雪在远处的天际线化成淡淡的白,衬得院角的山茶开得愈发艳了。
小燕子攥着萧剑的衣袖,脚尖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,眼睛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子:“哥,我思来想去,你还是去北京考个功名吧!”
萧剑刚将擦拭好的长剑归鞘,闻言转过身,指尖还沾着剑穗的流苏香:“怎么突然提这个?”
“听义母说,都有媒人上门给你说亲了呢!”小燕子晃着他的胳膊,声音里藏着点促狭,“再说你这年纪,为朝廷出份力也是应该的呀。”
萧剑被她逗得笑出声,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:“你是瞧不上那姑娘?我不娶便是,何必把我将功名场里推?”
“哪是为了这个!”小燕子梗着脖子,忽然正经起来,手却还没松开他的袖子,“在大理玩了许久,倒是想起来时皇阿玛说的话了。你有这般才学,窝在这山水里,真是屈了这块料子。”
萧剑望着院外漫过来的云影,语气淡了些:“小燕子,你知道我对这没有兴趣,己经习惯了江湖漂泊,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,官场的规矩和束缚并非是我所求。”
“哎呀!”小燕子忽然眼圈一红,拽着他的胳膊就往他身上靠,声音里带上了哭腔,“哥~你就去考嘛!你想啊,你考中了,义母义父脸上多风光,我出门都能挺胸抬头说‘这是我哥’!人家都说男子志在西方,要光宗耀祖的呀……”
萧剑被她勒得胳膊发麻,哭笑不得地拉开她,指尖替她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:“官场哪有你想的简单?勾心斗角,尔虞我诈……”
“那不去官场也行啊!”小燕子立刻收了哭腔,眼睛亮得像揣了个小太阳,“去北京多陪陪皇阿玛,他老人家多孤单。要么去帮我打理会宾楼?再不济,像尔康那样当个御前侍卫也行啊!”
“你那会宾楼有柳青柳红盯着,哪里用得上我?”萧剑叹了口气,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,“你今日怎么一门心思要我去北京?”
小燕子仰着脸,辫子在背后晃啊晃,声音拖得长长的,带着点耍赖的甜:“你去不去嘛,去不去嘛!”
萧剑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终究是败给了这股子机灵劲儿,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好好好,我去考个功名给你看看便是。”
“好哎!太好了!”小燕子瞬间跳起来,小辫子差点甩到他脸上,又忽然凑近,踮着脚在他耳边叮嘱,“哦对了,你考中功名后,也多去宫中问候问候老佛爷啊。”
萧剑挑眉,眼底闪过一丝疑惑:“让我考功名也就罢了,还要问候老佛爷?这又是何道理?”
“你别管嘛!”小燕子推着他往屋里走,“快去收拾东西,明日好赶路!”
“好好好,都听你的。”萧剑笑着应了,转身时,眼里却漾着几分了然的暖意。
第二天清晨,洱海边的雾还没散,小燕子牵着萧剑的马,手里塞给他一个油纸包:“哥,这的点心,你可记着吃。还有啊,一路要当心。”
萧剑翻身上马,居高临下地望着她:“真不和我去北京?”
小燕子使劲摇头,辫子扫过肩头:“不去啦,我在大理陪义母义父尽尽孝。”
“那我不在,你不许到处野。”萧剑的声音沉了沉,带着兄长的叮嘱,“院后的树那么高,不许再爬了,万一下不来,或是撞见蛇虫,可怎么办?还有那池塘里的莲蓬摘不到就算了万一……”
“知道啦知道啦,你比义母还啰嗦!”小燕子挥挥手,忽然凑近马腹,飞快地拍了下马屁股,“快走快走,别误了时辰!”
马吃痛,嘶鸣一声便往前奔去,萧剑的笑声混在马蹄声里飘过来:“在家里要珍重。”
小燕子站在原地,望着那抹青衫在晨雾里渐渐远了,忽然蹦蹦跳跳地转了个圈,辫子甩出一个俏皮的弧度。
风里飘来她低低的嘟囔,像怕被谁听见似的:“终于走了……萧剑,晴儿,希望这一趟能成就你们之间的缘分。”
阳光漫过苍山的轮廓,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像个藏着满心欢喜的小秘密。
时间又滑过一个春秋,萧剑己是南北皆知的巡按御史,马蹄踏遍数省,案头堆着平反的冤卷。
大理的日子却渐渐成了小燕子的“牢笼”。
“人这一辈子,总得有个家吧?老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多可怜。”
“我不是催你,是怕你以后后悔,好对象不等人的。”
“你表姐跟你同岁,孩子都上私塾了,你这边连个影子都没有。”
小燕子猛地掀开被子,赤着脚跑到院里。月光泼在青石板上,亮得能照见自己拧成疙瘩的眉。
“天天说天天说,耳朵都快长茧子了!”她蹲在老槐树下,抓起一把土又撒开,土粒在月光里簌簌落,像极了心里乱纷纷的烦。
怀里裹着封信,那是前日萧剑派人送来的。
“小燕子,来北京住些日子吧。柳红念叨你做的桂花糕,紫薇绣了新帕子要送你,我在方府后院留了一颗你爱的柿子树,如今长得热闹。己派老张带马车在路口候着,随你心意。”
先前萧剑也寄过信,说会宾楼的伙计还记得她的“黑暗料理”,说皇阿玛总问“那个丫头怎么没过来看看他”,她都笑着回“大理的云比北京的好看”。
可今夜,她望着义父义母窗纸上昏黄的剪影,忽然打了个寒噤——那屋里的期盼像根细绳子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而这次小燕子看了一眼义父义母的房间,不由得打了个哆嗦,喃喃道:“还是回北京看看大家也好啊。”
“去就去!”她蹭地站起来,跑回房里翻出笔墨,“哥,我来了!给我留着柿子!”
数月后,马车碾过北京胡同的青石板,咯噔咯噔停在一处府邸前。
朱漆大门上悬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,上面写着方府二字,苍劲有力。门旁还蹲着两只可爱的石狮子。
小燕子刚跨进门槛,就被一阵熟悉的香风卷了个满怀。
“小燕子!”紫薇的声音带着笑,“我就猜你这几日该到了!”
小燕子搂着紫薇转了个圈,鼻尖蹭到她发间的茉莉香:“紫薇!你越发好看了!”
眼角余光瞥见廊下立着的身影,青衫皂靴,比在大理时清瘦了些,眉宇间却多了层沉稳的锐气——不是萧剑是谁?
“还知道来?”萧剑走过来,伸手拍了拍她的头,笑道,“我还以为你要在大理当一辈子山大王。”
“要你管!”小燕子梗着脖子,眼睛却亮得很,“你这里哪有大理的院子好,抬腿就能爬树!”
话没说完,就被紫薇拽着往里头走:“快进来,皇阿玛特意让人炖了冰糖雪梨,说你准爱吃甜的。”
正说着,里头传来乾隆的声音,带着点嗔怪:“是小燕子来了?让朕瞧瞧,是不是又瘦了?”
小燕子一蹦三尺高,扑过去扶着乾隆的胳膊:“皇阿玛!我可给您带了大理的乳扇,您待会尝尝,可甜了!”
“小燕子!好久不见!”一道熟悉声音响起。小燕子心头一跳,惊喜转头,却看见尔康自门外进来。
心头那点隐秘的期待倏地沉了下去。她知道那人远在西藏,不会来的。只礼貌颔首:“尔康……”
“小燕子,璃玥格格,久仰。”夜澜自尔康身后步出。
小燕子看着夜澜,只觉面熟,却一时却想不起。
“我叫夜澜。”夜澜捕捉到她眼中的迷惑,“格格怕是忘了?当初刑部送信……在狗尾巴胡同时……”
小燕子恍然:“哦!是你啊!”
其后,永琪、柳青、柳红陆续到来,旧友重逢,热闹更胜从前。
是夜,凉亭风徐。众人言笑晏晏。
小燕子置身这熟悉的人群与城池,心中却漫开难以言喻的怅惘。
风卷落花缀上她发间,她抬手欲拂,却只抓满捧的清冷月光。
“北京好像……”她对着月轮轻喃。
却忽然听见萧剑唤她:“小燕子,明日去会宾楼,柳青要给你做‘招牌好菜’!”
“来啦!”她应声跃起,裙裾掠过满地碎银月色,奔向廊下的灯火与人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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