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风雪,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的野兽,在旷野上肆虐了整整三日。
狐无影是被冻醒的。
刺骨的寒风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,钻入他被剖开又草草愈合的胸口,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。他猛地蜷缩起身体,剧烈的咳嗽让他眼前发黑,嘴角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。
他己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片尸山血海的了。
失去半颗心脏的痛苦,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。他只知道,他必须活下去。
必须找到谷丰渊。
这个念头,如同燎原的星火,支撑着他残破的身躯,在茫茫风雪中艰难地前行。
***他的状态极差。
千年的修为,因为失去半颗心脏,折损了大半。原本凝实的妖丹变得黯淡无光,连维持人形都异常艰难。
他此刻的模样,与其说是俊美书生,不如说是一个濒死的游魂。
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干裂发紫,身上的白衣沾满了血污和尘土,破烂不堪。在外的皮肤上,布满了被风雪冻伤的红痕。
最致命的是胸口的伤。
那里的伤口虽然在妖力的作用下暂时愈合,但失去心脏的空洞感,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的剧痛,时刻提醒着他所付出的代价。
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,如同指间的沙。
但他不能停下。
血玉在他颈间散发着微弱的暖意,那是谷丰渊的气息,是他唯一的指引。
他能感觉到,谷丰渊还活着。
但他也能感觉到,谷丰渊的气息很不稳定,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,带着一丝阴冷和暴戾。
这让他无比担忧。
***不知走了多久,或许是一天,或许是两天。
当那座熟悉的、被风雪笼罩的军营出现在视野中时,狐无影几乎要喜极而泣。
他终于到了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加快了脚步。
但军营的戒备,比他想象的还要森严。
经历了那场惨烈的战役,幸存的士兵们变得格外警惕,巡逻的队伍络绎不绝,营寨西周的防御工事也加固了许多。
以他现在的状态,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狐无影躲在一处隐蔽的雪堆后,看着营门口来往的士兵,眉头紧锁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谷丰渊就在中军大帐的方向。
他离他那么近,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、混合着硝烟和书卷的气息。
可这短短的距离,却像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。
***“必须进去……” 狐无影喃喃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忍着胸口的剧痛,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妖力。
白光闪过,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,最终化作一道近乎无形的虚影。
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。
维持这样的状态,对他本就枯竭的妖力来说,是极大的消耗。但他别无选择。
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士兵,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军营。
军营里一片忙碌而压抑的景象。
士兵们有的在擦拭兵器,有的在搬运物资,有的在治疗伤口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沉重。
没有人注意到,一道微弱的白色虚影,正穿过层层帐篷,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飘去。
***离中军大帐越近,狐无影就越能感觉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。
熟悉的,是属于谷丰渊的味道。
陌生的,是那股萦绕在他周围的、阴冷的、暴戾的气息。
这股气息,让他感到一阵阵的不安,甚至……恐惧。
他不明白,为什么短短几天不见,谷丰渊身上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。
难道……是韩佩儿?
这个念头刚一出现,就被狐无影强行压了下去。
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
他必须先见到谷丰渊,确认他的安全。
***中军大帐的守卫格外森严,两名手持长枪的士兵,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口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。
狐无影屏住呼吸,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,如同一片雪花,悄无声息地从两名士兵之间的缝隙中飘了过去,钻进了中军大帐。
***帐内的景象,让狐无影的心脏(虽然只剩下半颗)猛地一缩。
谷丰渊就坐在不远处的案几后,正在处理军务。
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,身姿挺拔,面容冷峻。
看起来……似乎没什么大碍。
狐无影悬着的心,稍稍放下了一些。
至少,他还活着。
这就好。
然而,下一秒,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。
谷丰渊的周身,萦绕着一股极其压抑的戾气。
他的眉头紧紧皱着,眼神冰冷而锐利,带着一种近乎暴躁的不耐烦。处理军务时,动作粗暴,时不时会因为一点小事而低声呵斥帐内的亲兵。
那是一种……狐无影从未见过的陌生和暴戾。
曾经的谷丰渊,虽然也有年少气盛的时候,也有在战场上雷霆万钧的一面,但他的眼神里,总是带着少年人的清澈和正首,带着对下属的宽厚和对家国的责任感。
可眼前的谷丰渊,眼神里只剩下冰冷、烦躁和一种莫名的……猜忌。
仿佛变了一个人。
***狐无影的心中,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?
谷丰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
是因为中毒太深,伤了根本?
还是……
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帐角的一个身影上。
韩佩儿。
她正端着一碗汤药,小心翼翼地走到谷丰渊身边,柔声说道:“将军,该喝药了。”
谷丰渊头也没抬,语气冰冷地说道:“放下。”
他的态度,充满了疏离和排斥。
韩佩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的模样,将药碗放在案几上,轻声道:“药快凉了,将军还是趁热喝吧,对您的身体有好处。”
谷丰渊依旧没有理会她,只是埋头处理军务,但他握着狼毫笔的手,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。
狐无影敏锐地感觉到,当韩佩儿靠近时,谷丰渊身上的戾气,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。
而韩佩儿的眼神深处,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得意和算计。
***狐无影的心,沉了下去。
他几乎可以肯定,谷丰渊的变化,和韩佩儿脱不了干系。
这个女人,绝对有问题!
他强压下冲上去拆穿韩佩儿的冲动。
不行。
他现在只是一道虚影,根本不是韩佩儿的对手。
更重要的是,他不知道谷丰渊现在对“妖”的态度。
从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戾气来看,情况恐怕……不容乐观。
他不能冒险。
至少,不能在这个时候。
***他只能静静地悬浮在帐顶的阴影处,默默地看着。
看着谷丰渊烦躁地处理军务,看着他粗暴地呵斥亲兵,看着他最终还是拿起那碗汤药,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。
看着韩佩儿站在一旁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,眼神却在暗中不断地观察着谷丰渊的反应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狐无影的虚影,因为妖力消耗过度,变得越来越淡,几乎要透明。
胸口的剧痛,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,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。
他知道,自己快要撑不住了。
再不走,恐怕就要在这里消散了。
***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谷丰渊。
那个他爱了千年、为了他不惜剜出自己半颗心脏的人。
那个此刻变得如此陌生、如此暴戾的人。
他的心中,充满了无尽的担忧、痛苦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。
丰渊……
你到底怎么了?
等着我……
等我养好伤……
我一定会弄清楚真相……
一定会……救你……
狐无影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转身,朝着帐外飘去。
他的虚影,如同风中的残烛,在离开中军大帐的那一刻,终于再也维持不住,化作点点白光,消散在冰冷的风雪中。
***中军大帐内。
谷丰渊猛地放下手中的狼毫笔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。
“谁?” 他沉声喝道,声音冰冷,带着一丝警惕。
刚才那一瞬间,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。
一股熟悉的、却又让他无比厌恶的……妖气。
很淡,一闪而逝,像是错觉。
但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了烦躁和愤怒。
“将军,怎么了?” 韩佩儿故作惊讶地问道,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。
她刚才也感觉到了。
那股微弱的妖气……是那只白狐!
它果然来了!
谷丰渊没有回答韩佩儿的话,只是皱着眉头,仔细地感应着西周。
但那股妖气,己经彻底消失了,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。
“没什么。” 谷丰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或许真的是错觉。
但他心中的烦躁和对“妖”的厌恶,却变得更加浓郁了。
韩佩儿看着谷丰渊阴沉的脸色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、阴冷的笑容。
狐狸终于上钩了。
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
她走上前,柔声说道:“将军,您是不是太累了?要不先休息一下吧?”
谷丰渊摆了摆手,语气冰冷:“不用。继续处理军务。”
他拿起狼毫笔,重新低下头,但脑海中,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只雪白的狐狸的影子。
那影子,时而温柔,时而狰狞,让他头痛欲裂。
帐外的风雪,似乎又变大了。
冰冷的寒风,穿过帐篷的缝隙,带来一阵呜咽般的声响,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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