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进旅社窗棂时,林夏正对着铁盒里的纽扣发呆。陈铎拎着相机推门进来,镜头上还沾着晨雾的湿气:“楼下老伯说,沿巷尾的石阶走三分钟,能看见废弃的老戏台。”
林夏把贝壳纽扣揣进帆布包,指尖触到昨夜捡的海草:“就是你说木板会咯吱响的那个?”
戏台的朱漆柱早褪成斑驳的米白,台口的雕花栏杆缠着野葛藤。陈铎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上台,忽然弯腰拾起片褪色的红绸角:“你看这针脚,和杂货店风铃的红绳是一个系法。”林夏凑近时,檐角的铜铃忽然轻响,红绸角在风里荡出的弧度,竟和灯塔光柱晃动的轨迹重叠。
“当年演‘海浪穿红绸’时,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台下传来,穿蓝布衫的阿婆正扶着柱角喘气,“这块绸子是我娘亲手绣的,退潮时总有人看见它飘在浪尖。”她颤巍巍摸出个布包,里面裹着张泛黄的戏单,墨迹洇开的“浪”字旁边,画着朵野菊,花瓣上的露珠和山路上的碎钻一般亮。
陈铎的相机突然自动对焦,镜头里阿婆鬓角的银发、戏单上的野菊、林夏掌心的海草,在晨光里融成团暖白的雾。林夏忽然指着戏台地砖的裂纹笑:“你看这纹路,和渔港青石板上的水痕连起来,像不像封没写完的信?”
阿婆眯眼瞅了半晌,忽然拍膝:“可不是嘛!当年戏班散了,我娘把台词刻在砖缝里,说等海浪漫上台面,就能把故事捎给远走的船。”她指着最深处的一道裂缝,里面嵌着粒沙,沙粒的棱角竟和蓝弹珠里的彩虹棱角分毫不差。
离开戏台时,林夏把那片红绸角系在相机背带上。风过时,红绸与风铃的叮当、远处隐约的涛声、相机快门的轻响,在巷子里织成段细碎的调子。陈铎忽然停步,指着墙根丛生的野菊:“它们的花瓣数量,和戏单上的句号个数一模一样。”
林夏数到第七朵时笑了,指尖沾着的菊瓣晨露滴在石阶上,晕开的水痕慢慢漫向巷口——像个正在生长的逗号,等着把新的句子,写进下一段晨光里。
巷口的老槐树影里,摆着个修鞋摊。穿帆布围裙的师傅正用锥子穿孔,麻线穿过皮革的簌簌声,和戏台木缝里漏出的唱腔残响缠在一起。林夏盯着他手里的蜡线,忽然拉陈铎看:“这线在鞋底绕的圈,像不像海图上红笔圈的航线?”
修鞋师傅抬头时,老花镜滑到鼻尖,镜片反射着巷尾的天光:“姑娘好眼力。”他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铁皮盒,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剧本的人生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里面盛着各色鞋钉,其中枚铜钉的帽檐,竟和灯塔下那枚锈铁钉的弧度分毫不差,“前阵子有个穿海魂衫的后生,用这钉子补过渔船的木桨,说钉帽的圆,得照着月亮的样子磨才稳当。”
陈铎的镜头刚对上铜钉,一阵风卷着槐花落下来,有瓣恰好粘在镜头上。透过花瓣看铜钉,锈色忽然洇成淡淡的粉,像把十年前戏票上的红绸色,揉进了此刻的晨光里。
“往这边走。”修鞋师傅朝巷深处扬下巴,“老邮电局的墙根下,种着丛胭脂花,花瓣上的纹路,和三十年前的邮票边饰一个模子。”
果然见墙缝里钻出丛胭脂花,紫红花瓣上的白纹弯弯曲曲,林夏数着数着笑出声:“你看这第三道弯,和贝壳风铃的红绳打结处,是不是像双胞胎?”陈铎正要拍照,花丛里突然蹦出只灰雀,衔着片花瓣掠过高墙,翅尖扫过邮电局的绿色邮筒,筒身“咚”地轻响,像给刚才的发现敲了个清脆的句号。
邮筒旁的石墩上,坐着位编渔网的老汉,手指穿梭的动作,竟和戏台上演“织渔网”的身段重合。“当年剧团下乡演出,”老汉扯了扯渔网的结节,“我学这编法时,师傅说每打一个结,都得听着浪声数拍子,不然网眼会漏走好运。”他抖开渔网让风穿过,网眼漏下的光斑在地上晃,像把碎掉的蓝弹珠,在青石板上跳着不成调的舞。
林夏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半块青瓷片,阳光透过瓷片的纹路,在网眼光斑上投下道淡青的曲线。“你看,”她指着曲线与网眼的交点,“十年前的浪线,正卡在现在的网眼里呢。”
老汉眯眼瞅了半天,突然往巷口喊:“老婆子!把咱那只装鱼鳞的瓦罐拿来!”不多时,穿蓝布衫的阿婆捧着只粗陶罐走来,罐口沿的豁口,竟和青瓷片的缺口严丝合缝。“当年装鱼鳞的罐子,”阿婆把瓦罐往瓷片旁一搁,“底上刻着的浪,原是等着和这半块瓷片凑整呢。”
陈铎赶紧按下快门,镜头里青瓷的青、瓦罐的褐、胭脂花的紫,在阳光下融成团温润的色,像有人把散落多年的故事碎片,终于拼出了开头的模样。
“该去码头了。”林夏把青瓷片小心收进苇叶包,“听说正午的潮水,会把礁石上的青苔,洇成新的乐谱。”走了没几步,她忽然回头望——老槐树下,修鞋师傅正用槐花瓣擦铜钉,编网老汉的渔网在风里晃成流动的诗行,而那只绿色邮筒,正慢慢吞下片飘落的胭脂花瓣,像把新的句子,轻轻塞进了时光的信封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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