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溪走的那天,战神殿的风都比往常凉了些。
凌霄练剑时总觉得空落落的——往日里灵溪会坐在矮桌边,要么托着腮看他挥剑,要么举着陶炉喊“凌霄你看我煮的蜜茶冒泡泡啦”,剑穗扫过空气的声音里,总混着她的碎语。可今天只有剑风掠过玉栏的轻响,连廊下的风铃都懒得动。
他收剑时指尖微顿,瞥见练剑场窗边的矮桌。桌上还摆着灵溪没带走的小陶炉,炉底结着层浅褐色的蜜渍,是昨日煮焰果蜜茶时留下的。凌霄走过去,指尖碰了碰陶炉壁,余温早就散了,倒像是他心里那点说不清的空落,凉得发涩。
“战神大人,这陶炉要收起来吗?”侍立的仙童轻声问。
凌霄指尖在蜜渍上划了道浅痕,像在描摹她煮茶时的样子:“不用,就放这。”
第一日午后,凌霄处理完仙界公文,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药圃边的玉盆前。灵溪临走前挖的坑还整整齐齐,黑红色的焰果种子埋在土里,只露出点极浅的土痕。他想起灵溪说的“要带着心意种”,弯腰时不慎带起风,吹飞了片落在盆边的柳叶。
“倒是娇气。”他低声自语,却还是凝了点仙力在掌心,化成细如牛毛的雨丝,轻轻落在土壤上。水痕漫开时,他忽然想起灵溪浇水时总爱哼魔界的小调,调子软乎乎的,像她指尖的星火。
第二日天刚亮,凌霄练剑的范围特意缩了半圈——怕剑气惊着那盆种子。收剑时朝阳刚漫过玉盆,暖光落在暖玉盆壁上,泛出层浅金。他蹲下身,指尖拨开表层的土,看见种子外壳裂开了道细缝,缝里隐约透出点绿意。
心跳竟莫名快了半拍。
他连忙把土盖回去,像怕惊扰了什么,起身时袍角扫过地面,带起的风又吹来了片柳叶。这次他伸手接住了,把柳叶放在盆边:“就当是……替她看着。”
临近傍晚时,云层压得低,像是要下雨。凌霄特意去丹房找了块暖玉,切成薄片铺在玉盆周围,又用仙力织了层透光的结界——灵溪说过魔界的种子怕寒,仙界的雨虽清,终究带着点凉意。
做完这些,他站在结界外看了许久。暮色里,那盆土壤安静得像睡着的小兽,而他这个活了近万年的战神,竟像个守着糖罐的孩童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第三日清晨,凌霄刚结束早课,就听见殿外传来仙童的轻呼:“大人!您看!”
他快步走出殿门,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玉盆上——只见暖玉盆里,一道嫩绿色的芽尖正顶着点红破土而出,芽叶卷着,像只刚睁开眼的小兽,沾着的露水在朝阳里闪着光,竟真像灵溪指尖没散的星火。
凌霄的脚步顿在原地。他活了近万年,见过仙山千年一开花的瑶草,见过冥界泣血的曼殊沙华,却从未觉得哪株草木,能像这株焰果芽一样,让他指尖发颤。
他蹲下身,指尖悬在芽尖上方半寸,不敢碰,怕惊扰了这抹新生。晨露从芽叶上滚落,滴在暖玉盆上,发出极轻的“嗒”声,倒像是敲在他心尖上。
“果然没骗我。”
熟悉的声音带着雀跃从殿外传来,凌霄猛地抬头,就看见灵溪提着食盒跑进来。她身上还沾着人间的桂花香气,鬓角别着朵小小的金桂,看见玉盆里的绿芽时,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。
“发芽了!我就说带着心意种的肯定能活!”她跑到凌霄身边,蹲下来时裙角扫过他的袍边,“是不是你天天浇水?我就知道你最听话了。”
“只是顺手。”凌霄别开脸,耳尖却比朝阳还烫。他方才盯着芽尖的样子,定是被她看见了。
灵溪却没拆穿,只是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叶,又抬头看他。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晨露,大概是赶路时沾的,说话时气息里裹着桂花的甜:“我娘生日宴上做了桂花糕,四个逆子,全栽在宿敌裙下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四个逆子,全栽在宿敌裙下最新章节随便看!特意让我给你带了盒。她说……让我谢谢你这几日照看我,还有这棵小芽。”
她说着从食盒里捧出只青瓷盒,打开时桂花香气漫开来,糕点是圆滚滚的模样,表面撒着细碎的桂花,边缘还印着小焰兽的花纹——是灵溪特意让苏晚刻的模子。
“尝尝?”她捏起块递到他嘴边,指尖沾着点糕粉,“我娘说桂花要选晨露刚落时采的才香,你看这颜色,是不是比仙界的云还软?”
凌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,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,还有玉盆里的绿芽。他张嘴咬住糕点时,舌尖先触到她指尖的温度,再是桂花的清甜漫开来,混着点糯米的软,竟比往日里任何仙露都让人安心。
“好吃。”他咽下糕点,声音比往常低了些。
灵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又从食盒底层摸出个锦盒。锦盒是暗红的,边角绣着缠枝焰纹,是魔界的样式,却在盒盖上缀了颗小小的珍珠——是苏晚从人间集市上挑的,说“添点亮,好看”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她把锦盒往他手里塞,指尖有点抖,“你先别打开,等我说完再看。”
凌霄握住锦盒,指尖触到盒面的绣纹,软乎乎的,像灵溪绣帕上的针脚。
“我娘知道我总来战神殿,也知道你……你三百年前伤过我爹。”灵溪揪着裙角,声音放轻了,“她说旧怨就像结了冰的河,扔石头的人要是能多等会儿,冰化了说不定能看见鱼。”她顿了顿,抬头看他时眼里有光,“她还说,你是个心细的人,不然不会替我浇花,也不会……愿意吃我带的糕点。”
锦盒被她的指尖按得更紧了些:“这是她雕了三天的玉佩。她说玉要养,人心也要养,养着养着,就暖了。”
凌霄慢慢打开锦盒。
玉佩是暖白色的,玉质温润,应当是用魔界的暖玉磨的。上面雕着只展翅的白鸟,羽翼舒展,正是他剑穗上的纹样;而白鸟的尾羽处,却缠着一缕焰纹,焰纹的末端还卷着颗小小的焰果——是灵溪的样子。雕工不算极致,却处处透着温柔,连白鸟的眼睛都用浅红的玉髓嵌着,像含着光。
“我娘说,白鸟不能总飞在天上,偶尔也得歇在有烟火气的地方。”灵溪看着他的眼睛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你要是不喜欢……”
“喜欢。”凌霄握住玉佩,指腹着焰纹的纹路,那处被苏晚打磨得格外光滑,“很喜欢。”
他活了近万年,收到过天帝赐的金冠,收到过仙族献的宝器,却从未有件器物,能像这枚玉佩一样,让他觉得掌心发烫。这不是什么稀世珍宝,是一个女子用三天的时间,把三百年的旧怨、女儿的心意,还有对“和解”的期待,都雕进了玉里。
灵溪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被点燃的星火:“真的?那我回去告诉娘,她肯定很高兴!她昨天还说,怕你觉得她多管闲事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凌霄把玉佩系在腰间,玉坠贴着衣襟,暖得像是能渗进骨血里,“替我谢她。”
“不用谢!”灵溪捡起地上的小铲子,塞进他手里,“以后浇水的事还是归你,我负责给它讲故事——我娘说植物听好话长得快,我每天跟它说‘凌霄今天又练剑了,剑穗上的焰痕更好看了’,它肯定长得飞快!”
凌霄握着小铲子,看着她蹲在玉盆边,对着那棵小芽絮絮叨叨,忽然觉得战神殿的风都暖了。他低头摸了摸腰间的玉佩,白鸟的羽翼贴着掌心,像在回应他的心跳。
这大概是他第一次,如此清晰地感觉到“期待”——期待这棵小芽长成能结果的树,期待灵溪每天的碎语,期待那些被旧怨困住的时光里,终于要长出新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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