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院休息区的空气像凝结的冰，沈玉白坐在轮椅上，指尖冰凉。玻璃窗映出他苍白的脸，以及身后华昱沉默的身影——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连帽衫，帽子压得很低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有紧握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情绪。
“被告人华昱涉嫌谋杀林眉一案，现在继续开庭。”
法警的声音刺破寂静，沈玉白的轮椅被轻轻往前推了推。华昱的掌心贴在轮椅靠背的金属杆上，带着熟悉的、属于焊接工的薄茧，传递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。
证人席上，那个和林眉有七分相似的年轻女孩正攥着一份文件，肩膀微微颤抖。她是林眉的妹妹，林溪，三个月前突然从国外回来，手里拿着据说是林眉生前写下的遗书，一口咬定是华昱为了独占深海钻井项目的研究成果，在三年前谋杀了她姐姐。
“这份遗书是我在整理姐姐遗物时发现的。”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将文件递给陪审员，“上面写得很清楚，华昱多次威胁她，如果不交出热液喷口焊接技术的核心数据，就让她‘消失在海里’。”
沈玉白的目光落在那份遗书上。纸张泛黄，字迹娟秀，确实和林眉实验室笔记上的笔迹极为相似。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——林眉惯用的钢笔笔尖有个极小的缺口，写出来的字在竖钩收尾处总会带一点歪斜，而这份遗书上的字迹却工整得过分，像刻意模仿的赝品。
“反对！”辩护律师立刻起身，“这份遗书的真实性尚未证实，不能作为证据。”
“我有证据证明它是真的！”林溪突然提高声音，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，“这是姐姐生前的录音，她说如果自己出事，一定是华昱干的！”
法庭音响里传出沙沙的电流声，随后是林眉清冷的声音，带着明显的恐惧：“华昱最近很不对劲……他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……如果我死了，一定是他害的……”
录音播放完毕，旁听席响起一阵骚动。沈玉白感觉到身后的华昱猛地绷紧了身体，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。
“华昱，你有什么要辩解的？”法官敲了敲法槌。
华昱抬起头，帽檐下的眼睛红得吓人。他张了张嘴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沈玉白知道他为什么沉默——三年前林眉出事那天，他确实和她在深海操作舱里发生过争执，甚至还动了手。虽然他一首否认自己杀了人，但那段失控的记忆，始终是他心底最深的刺。
“我反对！”沈玉白突然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法庭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，包括华昱震惊的眼神。
“沈医生，你作为证人，只能在被询问时发言。”法官提醒道。
“我有新的证据，足以证明林溪小姐的证词是伪造的。”沈玉白转动轮椅，面向法官，“法官大人，能否给我一台联网的电脑？”
经过短暂的商议，法警搬来一台笔记本电脑。沈玉白将自己的U盘进去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。他的动作有些迟缓，左手还带着上次漏油事故留下的绷带，但每一次按键都精准无误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林溪的声音带着慌乱，“我姐姐的录音和遗书都是真的！你想耍什么花样？”
沈玉白没有理她，只是调出一个加密的网页。屏幕上跳出复杂的验证码，他输入一串长长的字符——那是他以前在殡仪馆实习时，偷偷记下的管理员权限密码。
“三年前林眉小姐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后，按照规定进行了尸检和拍照存档。”沈玉白的声音平静无波，“大家可以看看这张照片。”
他点开一张高清照片，屏幕上出现了林眉躺在解剖台上的样子。虽然经过海水浸泡，面容有些，但依然能看清她紧握的右手。沈玉白将照片放大，聚焦在她的指缝间。
“这里。”他用鼠标圈出一个微小的白色物体，“大家可能看不清，我来放大。”
图片被不断放大，最终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半透明的椭圆形虫卵，外壳上还有细密的纹路。
“这是……海底管虫卵？”旁听席上有人惊呼。
“没错。”沈玉白点头，“这种寄生虫只生活在深海热液喷口附近，通常附着在管壁上，不可能出现在浅海的泳池里。”
林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身体摇摇欲坠。“你……你胡说！我姐姐是在泳池里溺水身亡的！警方结论也是这么说的！”
“警方的结论是基于当时的现场勘查，但他们忽略了这个关键证据。”沈玉白调出另一份文件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灼痛深海：裂纹里生长的深蓝羁绊 “这是我托海洋生物学研究所的朋友做的鉴定报告，证明林眉指缝里的虫卵确实是海底管虫卵，而且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溪：“如果林眉小姐真的是在泳池里溺水，她的指缝里怎么会有深海才有的寄生虫卵？除非……她死前曾在深海作业过。”
法庭里一片死寂，所有人都被这个发现震惊了。林溪张着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脸色白得像纸。
“至于这份遗书和录音……”沈玉白切换到另一个页面，调出一段音频分析报告，“录音里的背景音经过频谱分析，能听到明显的剪辑痕迹。而这份遗书……”
他点开一个笔迹鉴定软件，将遗书的字迹和林眉的实验室笔记进行对比：“林眉小姐有轻微的书写震颤，尤其是在写‘华’字的竖弯钩时，会有一个自然的停顿。但这份遗书上的‘华’字却异常流畅，显然是模仿者不知道这个细节。”
沈玉白的目光扫过林溪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：“更重要的是，林眉小姐对海鲜严重过敏，不可能接触到任何可能携带海底管虫卵的生物。唯一的解释是，她在深海作业时不小心接触到了附着虫卵的管道，而这与她‘在泳池溺水’的说法完全矛盾。”
“你撒谎！”林溪突然尖叫起来，情绪彻底失控，“是你和华昱串通一气，伪造了这些证据！我姐姐就是被他害死的！”
“我没有伪造任何证据。”沈玉白关闭电脑，转动轮椅面向法官，“我请求法庭重新调查林眉小姐的死因，并彻查这份遗书和录音的来源。我怀疑，有人故意伪造证据，意图陷害华昱。”
法官沉默了片刻，敲了敲法槌：“鉴于出现新的证据，本案休庭，将重新调查取证。下次开庭时间另行通知。”
法警上前带走情绪激动的林溪，她还在不停地哭喊着，咒骂着华昱和沈玉白。旁听席的人们议论纷纷地离开，看向华昱的眼神从之前的鄙夷和愤怒，变成了疑惑和探究。
法庭里渐渐安静下来，只剩下沈玉白和华昱。
华昱慢慢蹲下身，与坐在轮椅上的沈玉白平视。他的眼睛还是红的，但里面的疯狂和绝望己经褪去，只剩下复杂的情绪，像深海的暗流一样翻涌。
“你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“什么时候发现的？”
“在你焊死病房窗户的那天。”沈玉白看着他，“我趁你出去买东西，黑进了殡仪馆的系统。一开始只是想看看林眉最后的样子，没想到会发现那个虫卵。”
华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突然伸手抱住了他。这个拥抱很用力，带着一丝颤抖，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“为什么要帮我？”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，带着压抑多年的痛苦，“你明明知道，我和林眉的死脱不了干系。”
“因为你不是凶手。”沈玉白轻轻拍着他的背，“我相信你。”
简单的五个字，却像一道暖流，瞬间冲垮了华昱所有的防线。他紧紧抱着沈玉白，肩膀微微颤抖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。
沈玉白没有说话，只是任由他抱着。他能感觉到华昱多年来的委屈和痛苦，像积压在深海的火山，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喷发的出口。
过了很久，华昱才渐渐平静下来。他松开沈玉白，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。
“谢谢。”他低声说。
沈玉白笑了笑：“我们之间，不用谢。”
华昱看着他，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，最终都化作了一声轻叹。他站起身，推着沈玉白的轮椅，慢慢走出法庭。
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，沈玉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。华昱停下脚步，脱下自己的连帽衫，盖在他头上，像一个简易的遮阳帽。
“走吧，回家。”华昱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。
沈玉白点点头，靠在轮椅上，听着华昱推着他往前走的脚步声。阳光透过连帽衫的缝隙照进来，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温暖而舒适。
他知道，这只是暂时的胜利，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。林溪背后一定有人指使，很可能就是一首针对华昱的苏尧，甚至还有更深层的势力。但他不怕。
只要他和华昱在一起，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。
就像深海里的焊接点，即使经历了狂风巨浪的冲击，也依然能牢牢地连接在一起，坚不可摧。
沈玉白抬起头，透过连帽衫的缝隙，看到华昱坚毅的侧脸。他微微一笑，在心里默默地说：
华昱，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，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，我都会站在你身边。
永远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TLA2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