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杨兄，何必叹气？”
“良禽择木而栖，这道理，你比我懂。”
“跟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出息？她那道菊花鱼是巧，可酒楼靠的是人脉，是手段，不是一道菜！”
“等这阵风头过去，她拿什么撑场面？”
杨管事端着茶杯的手，微微收紧。
他抬眼，看着对面那张志在必得的脸，缓缓放下茶杯。
“刘副管事，你的好意，杨某心领。”
他的声音里没有欣喜，只有疲惫。
“杨某既然受人之托，就得知恩图报。叶老板待我不薄，小老板娘～她也有过人之处。”
“过人之处？不就是～”
刘副管事正要讥讽，话音未落。
“吱呀——”
雅间的门，被推开了。
门外，苏酥静静地站着。
青荷在她身后。
苏酥脸上没有表情，目光越过惊愕的刘副管事，又落在猛地站起身的杨管事身上。
杨管事的脸，青一阵白一阵。
他嘴唇翕动，喉咙里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。
“苏……”
“刘副管事说得对。”
苏酥走进屋，声音平稳。
“良禽择木而栖。”
她没有走向主位，反而踱步到刘副管事身边，拿起他面前那杯尚在冒着热气的茶。
她没有喝，只是放到鼻尖下轻轻一嗅。
“只是不知，春江楼是有引来凤凰的梧桐木～”
她顿了顿，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！
“哐！”
茶水西溅。
“还是连麻雀都留不住的枯枝？”
这句话，让刘副管事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。
他此刻才认出眼前这煞星是谁，屁股下像长了钉子，坐立不安。
“苏～苏……”
苏酥看也没看他。
她的眼神，死死盯着杨管事。
“我不在的这几天，酒楼真是热闹。”
“热闹”两个字，被她嚼得又冷又沉。
杨管事垂下头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多少有点羞耻和难堪。
苏酥将目光转向那个局促不安的男人，还对他笑了笑。
那笑意，却让刘副管事浑身汗毛倒竖。
“刘副管事，别站着，坐。”
“来者是客。”
“挖墙脚挖到我家里，总得让你把这杯茶喝完。”
这句话，比首接甩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受。
刘副管事的脸，青一阵，白一阵，彻底成了调色盘。
苏酥不再理会这个跳梁小丑。
她从青荷手里接过一本账册。
“啪！”
一声脆响，账册被她甩在杨管事面前的桌上。
“杨管事，春江楼的橄榄枝香不香，我们暂且不论。”
她修长的手指，在账册封面上重重一点。
“我倒是想问问，咱们后厨的面粉和香料，最近是不是格外多一些？”
杨管事的身体颤抖一下。
身为后厨总管，采买用度每天都要过他的眼，这么大的缺口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！
他以为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，正准备暗中详查，揪出那个蛀虫！
却没想到……
他下意识地瞥一眼旁边的刘副管事。
苏酥没有证据！
她只是在诈他！
用账目的漏洞，来诈他这个心怀鬼胎的内应！
刘副管事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脸，此刻彻底垮了，冷汗浸湿后背。
“是属下失察！”
杨管事“噗通”一声，单膝跪下去，头颅深埋。
他没想过背叛东家。
但他治下不严，出了内鬼，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推卸不掉的责任！
“失察？”
苏酥的声音带着嘲弄。
“还是纵容？”
她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到刘副管事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刘副管事，你买通了谁？”
“是王大厨，还是新来的小李？”
她轻笑一声。
“不如你说出来，我让他现在就跟你走。”
“顺便，把他偷学的那点半吊子菊花鱼手艺也带去春江楼。”
“我倒想看看，是能给你们添一道招牌菜，还是……能砸你们春江楼那块招牌！”
每一个字，都钻进刘副管事的心窝。
他哪里想得到，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的苏掌勺，心思居然如此缜密，手段更是犀利到让他毫无还手之力！
他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青荷，送客。”
苏酥厌烦地挥挥手。
“刘副管事，请吧。”
青荷上前一步，明明只是个清秀丫鬟，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却让刘副管事心头一凛。
他如蒙大赦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，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再说。
雅间里很安静。
只剩下单膝跪地的杨管事，和立在桌边的苏酥。
杨管事维持着那个姿势，背脊挺得笔首，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。
苏酥走到窗边，推开窗。
楼下后厨里，依旧人影忙碌，锅碗瓢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，充满了烟火气。
过了许久，她才再次开口。
“杨管事。”
“在。”
杨管事的声音沙哑干涩。
“春江楼的月钱，确实高。”
苏酥的语气很平静。
“双倍，我们给不了。”
杨管事的心，沉到了谷底。
他以为自己会被立刻赶出去，从此在夏泉镇的厨行里再也抬不起头。
却没想到，苏酥转过身，对上他抬起的、满是绝望的目光。
她的眼神，锐利如刀。
“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，一个让你亲手把丢掉的脸面，再挣回来的机会。”
杨管事的心，重重一跳，满眼都是不敢置信。
“老板娘……”
“后厨出了蛀虫，这是你的失察，也是你的耻辱。”
苏酥的声音压低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现在，我给你一把刀。”
“让你亲手把这只蛀虫挖出来，连同他背后的人，一起斩断。”
杨管生的呼吸，瞬间变得粗重。
他明白了。
这不是宽恕，这是考验，是投名状！
“去告诉刘副管事。”
苏酥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玩味。
“就说你想通了。”
杨管事彻底懵了，他张着嘴，完全不明白苏酥的用意。
“老板娘，这……这是为何？”
“告诉他，你想通了。”
苏酥重复了一遍，一字一句。
“但是，你有一个条件。”
她的嘴角，勾起一抹笑容。
“除了你自己，你还要带一个人过去。”
“一个～你最信得过，也最想‘提拔’的伙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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