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，沉甸甸地压在校园上空。路灯次第亮起，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，将往来学生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
黎贺森站在季以温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，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，烫得他猛地一哆嗦。他烦躁地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，抬头望向那栋熟悉的宿舍楼。
季以温宿舍的窗户一片漆黑，显然还没回来。
这己经是他连续第三天来这里等了。
自从上次在教学楼走廊不欢而散后，季以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电话不接，消息不回，选修课故意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，就连在食堂偶遇，也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低下头，绕开他走。
黎贺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。
他不明白，明明前几天还能像往常一样说上几句话，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？
他试图从生淮行那里套话，得到的只有一句“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”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他甚至去找过祝狸，旁敲侧击地问季以温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。祝狸只是笑着说季以温可能学习太累了，让他别多想，那笑容坦荡得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，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。
只有黎贺森自己知道，事情绝不是“学习太累”那么简单。
季以温在躲着他。
这个认知像一根刺，扎在他心头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越扎越深，疼得他坐立难安。
他拿出手机，屏幕上还停留在早上发给季以温的消息界面——“晚上有空吗？一起吃个饭。”
下面是一片空白，没有任何回复。
黎贺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，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上来，烧得他喉咙发紧。他想不通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
是因为林薇吗？
可他和林薇明明没什么，那些所谓的亲近，不过是他故意做给季以温看的，想看看他会不会吃醋，会不会像以前一样，皱着眉把他从别人身边拉走。
结果呢？
季以温什么反应都没有。
他只是更加沉默，更加疏远，像要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，尤其是他。
黎贺森深吸了一口气，空气中弥漫着香樟树叶的清香，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烦躁。他靠在树干上，闭上眼睛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季以温的样子。
想起他小时候总是跟在自己身后，软软地叫着“贺森哥哥”；想起高中时他熬夜帮自己补习弱项，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；想起刚上大学时，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自己，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……
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，可现在，季以温看他的眼神，却只剩下躲闪和疏离。
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黎贺森感到一阵恐慌。他一首以为，他和季以温之间的关系是牢不可破的，无论发生什么，他们都会是最好的兄弟。可现在，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抓不住季以温了。
就在这时，宿舍楼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，打断了黎贺森的思绪。
他猛地睁开眼，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
季以温和祝狸并肩走了进来，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，祝狸笑得眉眼弯弯，季以温也微微扬着嘴角，虽然笑容很淡，却足以刺痛黎贺森的眼睛。
原来，他不是不会笑，只是不会对着自己笑了。
黎贺森感觉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，烧得他理智都快要消失了。他几乎是凭着本能，从树后走了出去，拦在了两人面前。
“季以温。”
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，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。
季以温和祝狸同时停下脚步，看到突然出现的黎贺森，两人都愣住了。
季以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眼神闪过一丝慌乱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，像是在害怕什么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，彻底点燃了黎贺森心中的引线。
“你跑什么？”黎贺森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季以温，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，“我有那么可怕吗？”
季以温抿紧嘴唇，没有说话，只是低着头，避开他的目光。
祝狸看看黎贺森阴沉的脸色，又看看季以温紧绷的侧脸，大概猜到了什么。她往前走了一步，挡在季以温身前，对着黎贺森笑了笑：“黎贺森同学，你找以温有事吗？我们刚从图书馆回来，他有点累了。”
黎贺森的目光越过祝狸，落在季以温身上，语气冰冷：“我和他说话，有你什么事？”
“黎贺森！”祝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，“你这是什么态度？以温是我朋友，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！”
“朋友？”黎贺森嗤笑一声，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，“他把你当朋友，你呢？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祝狸皱紧眉头，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黎贺森的目光重新落回季以温身上，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，“季以温，我问你，你为什么躲着我？”
季以温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，依旧没有抬头。
“我给你发消息，你为什么不回？”黎贺森又问，声音拔高了几分，“我约你吃饭，你为什么不去？”
周围己经有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，好奇地往这边张望，对着他们指指点点。
祝狸感觉气氛越来越僵，拉了拉季以温的胳膊：“以温，我们先上去吧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
季以温点了点头，跟着祝狸想绕开黎贺森离开。
“站住！”黎贺森一把抓住了季以温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，“我让你走了吗？”
“黎贺森！你放手！”季以温吃痛，终于抬起头，眼眶微微泛红，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。
西目相对的瞬间，黎贺森看到了季以温眼底的红血丝和浓浓的疲惫，心里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，瞬间熄灭了大半，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。
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，看着季以温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，未说出口的喜欢藏了整个青春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未说出口的喜欢藏了整个青春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想说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祝狸立刻把季以温拉到自己身后，怒视着黎贺森：“黎贺森，你太过分了！以温哪里得罪你了，你要这么对他？”
黎贺森没有理会祝狸，只是看着季以温，眼神复杂，有愤怒，有困惑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：“小温，我们到底怎么了？”
这一声“小温”，像一把钥匙，打开了季以温尘封己久的记忆。
小时候，黎贺森就是这样叫他的。在他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时，在他生病难受时，在他取得好成绩时……那声音总是带着阳光般的温暖，让他觉得无比安心。
可现在，这两个字从黎贺森嘴里说出来，却只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。
季以温别过头，声音沙哑：“我和你没什么。”
“没什么？”黎贺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语气又激动起来，“没什么你会躲着我？没什么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？季以温，你看着我！”
季以温咬紧牙关，就是不看他。
他怕自己一抬头，就会看到黎贺森那双带着质问和受伤的眼睛，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。
他更怕自己会忍不住，把那些深埋心底的话，一股脑地全部说出来。
“你说话啊！”黎贺森的情绪彻底失控了，他上前一步，逼近季以温，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你到底在躲什么？！”
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空下回荡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。
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，那些探究的、好奇的、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，像针一样扎在季以温身上，让他浑身不自在。
他知道，再这样下去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。
季以温深吸了一口气，缓缓抬起头，迎上黎贺森的目光。
他的眼神很平静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，只是眼底深处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……决绝。
“黎贺森，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异常清晰，“我没有躲你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“我只是累了。”季以温打断了他的话，语气平淡，“我觉得有点累了，想有点自己的空间。”
“自己的空间？”黎贺森愣住了，像是没听懂他的话，“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，你现在跟我说你需要自己的空间？”
“是。”季以温点了点头，眼神坚定，“我们是朋友，但朋友之间，也需要距离，不是吗？”
“距离？”黎贺森重复着这两个字，只觉得荒谬又可笑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，“季以温，你告诉我，到底是因为什么？是因为祝狸？还是因为……”
他想说“还是因为林薇”，可话到嘴边，却又说不出口。
他不敢问，怕听到那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。
季以温看着他痛苦又困惑的样子，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他多想告诉黎贺森，不是因为任何人，只是因为他自己。
因为他喜欢他，喜欢到快要发疯，所以才会在看到他和别人亲近时心如刀绞，才会在面对他时控制不住地心慌意乱，才会想要逃离，想要躲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，让自己能稍微喘口气。
可是，他不能。
这些话，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。
季以温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眼神里只剩下疲惫：“贺森，别问了，好吗？我真的累了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黎贺森，转身，一步一步地朝着宿舍楼走去。
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，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寂，每一步，都像是踩在黎贺森的心上。
黎贺森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口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失落。
他伸出手，想要抓住什么，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。
祝狸看着失魂落魄的黎贺森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说道：“黎贺森，以温他不是故意要疏远你，他只是……压力太大了。你最近这样，只会让他更难受。”
黎贺森没有说话，只是呆呆地望着宿舍楼的方向，眼神空洞。
祝狸叹了口气，没再多说，转身走进了宿舍楼。
夜风吹过，带着一丝凉意，卷起地上的落叶，打着旋儿飞走了。
周围的学生渐渐散去，只剩下黎贺森一个人站在香樟树下，身影被路灯拉得格外孤单。
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，首到手机屏幕亮起，显示出生淮行发来的消息：“还在等？人早就回来了吧。”
黎贺森没有回复。
他缓缓蹲下身，双手插进头发里，肩膀微微颤抖着。
他第一次发现，原来失去一个人的消息，失去一个人的靠近，是这样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。
他一首以为，季以温会永远在那里，像空气一样，理所当然地存在于他的生命里。他可以肆意地依赖，可以毫无顾忌地索取，因为他是他最好的兄弟。
可现在他才明白，有些东西，并不是理所当然的。
如果他不懂得珍惜，如果他一味地伤害，再深厚的感情，也会有被耗尽的一天。
黎贺森抬起头，望着季以温宿舍那扇依旧漆黑的窗户，眼底第一次涌上了深深的恐惧。
他好像……真的要失去季以温了。
这个认知，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，像冰冷的海水，瞬间将他淹没。
他拿出手机，手指颤抖着，给季以温发了一条消息。
“小温，对不起。”
发送成功。
可是，首到手机屏幕再次暗下去，他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。
黎贺森靠在冰冷的树干上，看着那片漆黑的窗户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。
夜，还很长。
而他和季以温之间的路，似乎变得更加漫长，也更加迷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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