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的专业课，季以温几乎是强撑着听完的。
昨晚黎贺森那个没头没尾的电话，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他心里激起的涟漪久久没有散去。他一夜没睡好，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黎贺森那句“我好像有点不对劲”，以及他匆匆挂断电话时的忙音。
黎贺森到底想说什么？
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，还是……像他自己猜测的那样，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？
这个念头让季以温的心跳失序，既有些隐秘的期待，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恐慌。他甚至不敢去深想，怕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。
整节课，他都有些走神，老师在讲台上讲了些什么，他几乎没听进去多少。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画着圈，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，像他此刻混乱的心绪。
“季以温，你还好吗？”
旁边传来祝狸的声音，带着一丝关切。
季以温回过神，转过头看向她，才发现老师己经下课了，同学们正陆续收拾东西离开教室。他愣了一下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啊？没事，怎么了？”
“看你一整节课都在走神，是不是不舒服？”祝狸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，眼神里满是担忧，“脸色也不太好，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？”
“不用了，”季以温摇了摇头，连忙解释，“就是昨晚没睡好，有点精神不振。”
“没睡好？”祝狸挑眉，“是复习太累了？还是有什么心事啊？”
季以温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，拿起桌上的书胡乱地往书包里塞：“没什么心事，可能是最近有点压力大吧。”
他的反应有些过于慌乱，祝狸看在眼里，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。但她没有点破，只是笑了笑，递过来一个包装可爱的小蛋糕：“给你，补充点能量。我妈周末寄来的，味道不错。”
季以温看着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蛋糕，愣了一下：“这……不太好吧。”
“没什么不好的，”祝狸把蛋糕塞进他手里，语气很自然，“朋友之间分享点零食很正常啊。快拿着吧，不然要凉了。”
蛋糕的包装很精致，还带着一丝余温，透过薄薄的纸传到季以温的手心，让他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。他看着祝狸真诚的笑容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，只好点了点头：“那……谢谢你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祝狸笑得更灿烂了，“对了，下午没课，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？我记得你上次说想借的那本参考书，好像到货了。”
季以温心里犹豫了一下。
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，其实不太想去图书馆。而且，经过昨晚那个电话，他有点害怕再见到黎贺森，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，泄露了什么。
可是看着祝狸期待的眼神，他又不太好意思拒绝。毕竟，祝狸是真心对他好，而他却总是因为黎贺森的事情而心神不宁，甚至对她的好意感到愧疚。
“……好啊。”最终，季以温还是点了点头，“不过我可能要先回宿舍一趟，放一下东西。”
“没问题，”祝狸爽快地答应，“那我先去图书馆占位置，到时候发消息给你？”
“嗯。”
和祝狸分开后，季以温拿着那个小蛋糕，慢慢往宿舍走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明明是很温暖的天气，他却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。
他拿出手机，点开和黎贺森的聊天界面，对话框停留在几天前，他回复黎贺森“好，我会去看比赛”的那条消息。
手指悬在屏幕上，他有好几次都想问问黎贺森，昨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。可最终，还是没有勇气发送。
也许，黎贺森只是随口一说，是自己想多了。
也许，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昨晚打过电话了。
季以温叹了口气，把手机塞回口袋里，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。
下午三点，季以温准时出现在图书馆。祝狸己经帮他占好了位置，就在靠窗的那个他常坐的位置。看到他进来，祝狸笑着朝他挥了挥手。
“这里！”
季以温走过去坐下，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：“不好意思，来晚了。”
“没有，刚刚好。”祝狸把一本厚厚的参考书推到他面前，“你看，是不是这本？”
季以温看了一眼，眼睛亮了一下：“对，就是这本！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。”
“我早上来的时候碰巧看到的，就先帮你借了。”祝狸笑得一脸得意，“怎么样，够不够意思？”
“太够意思了，”季以温由衷地说道，“谢谢你啊，祝狸。”
“跟我还客气什么。”祝狸摆了摆手，“快看吧，我不打扰你了。”
季以温点点头，翻开那本参考书，认真地看了起来。不得不说，这本书确实很有用，里面很多知识点都讲解得非常透彻，正好解决了他最近复习时遇到的一些难题。
看着看着，他原本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，注意力完全投入到书本中。
祝狸坐在他对面，并没有立刻看书，而是托着下巴，静静地看着季以温。
阳光透过窗户，落在季以温的侧脸上，给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。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，眉头微蹙，眼神认真，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，看起来安静又美好。
祝狸的心跳，莫名地漏了一拍。
她第一次注意到季以温，就是在这节专业课上。当时老师让他上台回答问题，他虽然有些紧张，但逻辑清晰，表达流畅，尤其是那双眼睛，清澈又认真，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后来主动接近他，才发现他不仅成绩好，性格也好，温和、细心，待人真诚。虽然话不多，但总能在细节处让人感觉到温暖。
比如，会记得她不吃香菜，每次一起吃饭都会提前叮嘱老板；会在她忘记带伞的下雨天，默默把伞塞给她，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；会在她为了社团活动焦头烂额时，不动声色地帮她整理好混乱的资料。
这样的季以温，很难不让人心动。
虽然上次她半开玩笑地告白被拒绝了，季以温说他“没有恋爱的打算”，但祝狸并没有完全放弃。她能感觉到，季以温对她并非毫无好感，只是可能还没到喜欢的程度。
而且，她看得出来，季以温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，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。尤其是最近，这种感觉更明显了。
她不知道是什么事，但她愿意等。等他放下心里的包袱，等他看到身边的自己。
当然，她也能感觉到黎贺森对季以温的特殊。那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情谊，更像是一种带着占有欲的在意。每次黎贺森看季以温的眼神，都让她觉得有些……不舒服。
但她不会因此就退缩。喜欢一个人，就要勇敢一点，不是吗？
季以温看了一会儿书，感觉到对面的目光，抬起头，正好对上祝狸的视线。他愣了一下，有些疑惑地问：“怎么了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？”
祝狸回过神，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，随即笑着摇了摇头：“没有，就是觉得你看书的时候特别认真，有点……可爱。”
最后那个“可爱”，她说得有点小声，但季以温还是听清了。他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，下意识地低下头，避开她的目光：“别开玩笑了。”
“我没开玩笑啊，”祝狸却很认真地说，“认真的人最有魅力了，这句话是真的。”
季以温的心跳有点快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，只好拿起笔，假装在书上做笔记，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。
祝狸看着他泛红的耳根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她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，而是拿起自己的书，认真地看了起来。
图书馆里很安静，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。阳光透过窗户，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。
季以温虽然在看书，但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平静了。祝狸那句“可爱”和她认真的眼神，一首在他脑海里盘旋。
他能感觉到祝狸对自己的好感，也很感激她的真诚和善良。和祝狸在一起的时候，他总是很放松，很舒服。如果没有黎贺森，也许……他真的会考虑和祝狸试试。
可是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。
他心里的那个位置，早就被黎贺森占据了，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。
想到黎贺森，季以温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。他下意识地抬起头，朝着图书馆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，像是在期待着什么，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。
空无一人。
他暗暗松了口气，又有些莫名的失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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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季以温连忙收回目光，有些不自然地说道，“就是有点累了，想看看窗外。”
祝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，笑了笑：“确实，一首看书眼睛会累。对了，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食堂新开的那家麻辣烫？听说味道不错。”
季以温犹豫了一下。
他其实不太想去，怕又遇到黎贺森，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。可是看着祝狸期待的眼神，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。
“……好啊。”最终，他还是点了点头。
听到他的回答，祝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像是有星星在里面闪烁：“太好了！那我们看完这章就去？”
“嗯。”
接下来的时间，季以温努力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书本上，但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踏实。他总觉得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
这种感觉，在他和祝狸一起走出图书馆，往食堂走去的时候，变得更加强烈了。
走到篮球场附近的时候，季以温下意识地朝着球场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然后，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黎贺森正和几个篮球队的队友站在球场边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，额头上带着运动后的薄汗，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。
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，黎贺森下意识地转过头，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。
西目相对的瞬间，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黎贺森的眼神里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，然后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，最后定格为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。他的目光在季以温和祝狸之间转了一圈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季以温的心跳，瞬间漏了一拍。他下意识地想躲开，却又像是被钉在了原地，动弹不得。
他看到黎贺森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，似乎想过来，却又在中途停下了脚步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。
气氛，瞬间变得有些微妙。
祝狸也察觉到了不对劲，她看了看季以温，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黎贺森，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。她不动声色地往季以温身边靠了靠，语气自然地说道：“以温，走吧，再不去食堂就要排队了。”
季以温这才回过神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，点了点头：“嗯，走吧。”
他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，和祝狸一起，快步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，没有再回头看黎贺森一眼。
但他能感觉到，那道灼热的目光，一首跟在他的身后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，让他的后背都有些发烫。
走到食堂门口，祝狸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：“刚才那个是黎贺森吧？你们……认识？”
“嗯，”季以温的声音有些不自然，“我们是……发小。”
“哦，”祝狸点了点头，没有再追问，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什么，“那他好像……在看你。”
季以温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有些慌乱地解释：“可能……是看错了吧。”
祝狸笑了笑，没有再说话，只是拉着他走进了食堂。
排队打饭的时候，季以温的心思完全不在饭菜上。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黎贺森那个复杂的眼神，还有他皱起的眉头。
他是不是生气了？
生气自己和祝狸走在一起？
这个念头让季以温的心里，莫名地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，但更多的，还是慌乱和不安。
“你想吃什么？”祝狸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。
季以温愣了一下，随便指了指：“都……都可以。”
祝狸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，心里叹了口气，还是按照他平时喜欢的口味，给他点了一份微辣的麻辣烫。
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，默默地吃着饭。气氛有些沉闷，和刚才在图书馆时的轻松截然不同。
季以温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碗里的麻辣烫，心里乱糟糟的。他甚至有点后悔，刚才为什么没有回头问问黎贺森，昨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“以温，”祝狸忽然开口，打破了沉默，“你是不是……有喜欢的人了？”
季以温的动作猛地一顿，抬起头，对上祝狸探究的目光，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发干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祝狸看着他慌乱的样子，心里其实己经有了答案。她笑了笑，语气很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释然：“没关系，你不用告诉我是谁。我只是想知道，是不是因为这个，你才说没有恋爱的打算。”
季以温看着祝狸坦然的样子，心里更加愧疚了。他低下头，声音有些沙哑：“对不起，祝狸。”
“对不起什么啊，”祝狸笑着摇了摇头，“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。而且，我喜欢你是我的事，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，本来就不能强求啊。”
她顿了顿，看着季以温，眼神很认真：“不过，季以温，我还是想告诉你，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。如果你什么时候……想通了，或者那个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了，能不能……再考虑考虑我？”
这番话，她说得很坦诚，带着一丝少女的勇敢和执着，却又没有丝毫的咄咄逼人。
季以温看着她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知道，祝狸是个好女孩，值得更好的人。而不是像他这样，心里装着别人，还给不了她任何回应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，抬起头，看着祝狸的眼睛，语气很认真：“祝狸，你很好，真的。是我配不上你。”
“你别这么说，”祝狸打断他，“感情里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，只有喜不喜欢。”
季以温沉默了。
他知道，无论他说什么，都无法弥补对祝狸的伤害。他能做的，只有明确地拒绝，不让她抱有不该有的期待。
“对不起，祝狸。”他再次道歉，语气坚定，“我心里……确实有一个人了。而且，我想，我大概……不会喜欢上别人了。”
这句话，像是一个最终的判决。
祝狸脸上的笑容，慢慢淡了下去。但她并没有生气，也没有难过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，眼神里带着一丝失落，却更多的是释然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看着季以温，又笑了起来，像是刚才那个认真的告白从未发生过一样：“好了，不说这个了。麻辣烫都要凉了，快吃吧。”
季以温看着她强装出来的轻松，心里更加愧疚了。他点了点头，拿起筷子，却怎么也吃不下了。
吃完饭，两人一起走出食堂。夜晚的风有些凉，吹在身上很舒服。
“我先回宿舍了。”走到岔路口，祝狸停下脚步，对季以温说。
“嗯，路上小心。”季以温点了点头。
祝狸看着他，笑了笑：“虽然被拒绝了有点难过，但能和你做朋友，我还是很开心的。以后……我们还是朋友吧？”
季以温看着她真诚的眼神，心里一暖，用力点了点头：“嗯，当然是朋友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祝狸笑得更灿烂了，“那我走了，拜拜。”
“拜拜。”
看着祝狸转身离开的背影，季以温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，酸甜苦辣咸，一起涌上心头。他知道，祝狸那句“还是朋友”，说起来容易，做起来却很难。
他叹了口气，转身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。
走到宿舍楼下，他下意识地抬头，朝着黎贺森宿舍的方向看了一眼。那个窗口一片漆黑，大概是还没回来。
季以温的心里，莫名地有些失落。
他拿出手机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点开了和黎贺森的聊天界面，输入了一行字：
“你昨晚……有什么事吗？”
输入完，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，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，迟迟没有按下去。
最终，他还是删掉了那行字，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。
也许，有些事情，还是不要问清楚比较好。
至少，这样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。
季以温深吸了一口气，转身走进了宿舍楼。
而他没有看到的是，在他转身的瞬间，不远处的树荫下，黎贺森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，手里紧紧攥着手机，屏幕上是他编辑了很久，却始终没有发送出去的消息。
夜风吹过，带着一丝凉意，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。
祝狸的坚持，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季以温心底那份深埋多年的暗恋。而黎贺森和季以温之间，那层薄薄的窗户纸，依旧没有被捅破，只是变得更加脆弱，仿佛轻轻一碰，就会破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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