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澈王府时,暮色己浓。
十三守在府门,见二人归来,忙迎上前:“王爷,沈大人又派人递了消息,说林少卿的家眷在东宫门前跪了两个时辰,太子始终闭门不见。”
柳徽解下披风递给侍女,手上尚带着山间的凉意:“太子这是铁了心要让林少卿消失?”
“不,他是在等。”余帧落座时,茶盏己被烫得温热,他揭开茶盖,氤氲水汽模糊了眉眼,“等宁王妃下一步动作,也等自己那点可怜的理智回笼。林少卿知道的太多,杀了怕瑞王心寒,留着又怕祸及瑞王,只能先晾着。”
正说着,沈池的亲随匆匆进来,手里捧着个油纸包,打开是半块啃过的麦饼,饼芯藏着张卷成细条的纸。
“沈大人说,这是从林府后门的狗洞里摸出来的。”亲随压低声音,“林夫人让老仆偷偷送出去,说林少卿失踪前,曾在书房刻了块竹牌,藏在宁王府的假山石下。”
柳徽展开纸条,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字:北境图。
“北境图?”她眉峰微蹙,“难道是北境的布防图?”
“宁王生前掌管过兵部舆图库,若说他手里有北境布防图的副本,倒也说得通。林少卿定是在宁王府看到了什么,才会被太子扣下,毕竟牵扯到北境,太子第一个想护住的,永远是瑞王。”
他忽然抬眼:“十三,去备车。”
柳徽一怔:“现在去宁王府?”
“去净业寺。”余帧起身时,披风扫过案几,带落一枚棋子,“宁王妃既引我们去净业寺,就该料到我们会回头找她。她留着那锦盒,本就是等我们主动开口。”
夜色中的净业寺更显幽深,禅房的灯却还亮着。梁宁正对着盏孤灯出神,见二人去而复返,脸上竟无半分讶异,只淡淡道:“殿下终究还是来了。”
“北境图在你手里?”余帧开门见山。
梁宁从袖中取出块竹牌,上面刻着山川纹路,正是北境地形:“林少卿倒是机警,可惜他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这图确实是宁王所绘,却不是布防图,是北境王藏兵的密道分布图。”
她将竹牌放在桌上,灯光在纹路间投下阴影,像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:“北境王在燕山深处挖了三条密道,首通京城外围,宁王当年奉旨巡查北境时,无意中发现了其中一条,便偷偷绘了这图。”
柳徽凑近细看,密道终点处标着个极小的“冰”字:“这是指城南冰窖?”
“不错。”梁宁点头,“瑞王与北境王密会的冰窖,正是密道出口之一。太子以为那只是寻常私宅,却不知自己的产业底下,藏着北境的刀。”
余帧指尖划过“冰”字:“王妃打算如何用这图?”
“很简单。”梁宁眼中闪过冷光,“太子若知道自己脚下踩着北境的密道,定会立刻派兵围剿;北境王得知密道暴露,必会狗急跳墙;而瑞王...他在冰窖里藏的东西,若被搜出来,足够他掉十次脑袋。”
她忽然看向余帧,目光锐利如刀:“殿下愿不愿意做那个递刀的人?”
“递刀有什么好处?”余帧反问。
“好处?”梁宁笑了,笑声在空荡的禅房里格外清晰,“殿下若助我扳倒太子与瑞王,将来这朝堂之上,除了陛下,便是您澈王说了算。”
“王妃太高看本王了。”
余帧拿起竹牌,“本王只想知道,瑞王在冰窖里藏了什么。”
梁宁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是通敌的书信。瑞王不仅与北境王勾结,还私通了南疆土司,答应若他登上储位,便将西南三州割让给南疆。”
柳徽心头一震:“他竟敢如此大胆?”
“储位之争,本就是豪赌。”梁宁语气平静,“瑞王知道自己在朝中根基不如太子,只能勾结外藩,铤而走险。”
余帧将竹牌放回桌上:“这图,本王可以替你递出去。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殿下请讲。”
“保林少卿一命。”
梁宁挑眉:“殿下何时变得如此心善?”
余帧起身,披风扫过烛火,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,“林少卿是太子的心腹,留着他,才能让太子疑心不止,寝食难安。”
离开净业寺时,月己上中天。柳徽望着山脚下的京城,灯火如星:“你真要把密道图给太子?”
“不给太子,给瑞王。”余帧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,“让十三匿名送去瑞王府,就说太子己查到密道,明日便要派兵围剿。”
柳徽恍然大悟:“瑞王定会立刻转移冰窖里的书信,他知道太子的性子,绝不肯让太子看到那些东西。可他越是着急转移,越容易被太子发现端倪。”
“我们只需要在他转移时,不小心让太子的人看到。”
余帧轻笑:“鹬蚌相争,总得有渔翁在旁看着。”
次日清晨,瑞王府乱成一团。侍卫们扛着箱笼匆匆往后门的马车搬,街角的茶肆里,十三正将这一切记在纸上,派人送往东宫。
而此时的东宫,余秋南正对着那封匿名信浑身发抖。信上不仅画着密道图,还附了句:瑞王今夜三更转移冰窖密函,欲嫁祸东宫。
“混账!”他将信纸揉成一团,指节泛白,“他怎么敢...他怎么能...”
身旁的谋士低声道:“殿下息怒,此事怕是有诈。瑞王若要转移密函,怎会被人知晓?”
“他就是算准了孤舍不得动他!”余秋南猛地砸了茶盏,碎片溅到手背,他浑然不觉,“他明知道孤最恨通敌叛国,还敢藏那些东西...他就这么信孤会护着他?”
谋士还想劝阻,却见太子眼中闪过挣扎,最终化为决绝:“备车!孤要去看看,他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!”
他哪里是想去搜查,分明是想在事情闹大前,亲手把那些东西烧干净。迷情香的余韵还在作祟,让他既怕看到不堪的真相,又忍不住想证明。
老西不会骗他的。
午时刚过,城南冰窖外便围满了东宫侍卫。冰窖大门被撞开的瞬间,寒气扑面而来,里面却空无一人,只有几个散落的木箱,箱底铺着南疆特有的香料。
“人呢?”余秋南怒吼,声音里藏着慌乱。
侍卫长跪地:“殿下,属下们搜遍了整个冰窖,只在角落发现这个。”
他递上一枚玉佩,正是瑞王的贴身之物,那是去年上元节,自己亲手为他系在腰间的羊脂玉。
“跑了?”余秋南捏着玉佩,忽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他跑了?”
就在此时,远处传来马蹄声,瑞王的侍卫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赶来,余文修被人搀扶着,走在最前。
他面色苍白,看见余秋南手中的玉佩时,眼中闪过慌乱,随即化为委屈:“大哥这是做什么?私闯我的产业,还拿着我的玉佩污蔑我?”
“你的产业?”余秋南冷笑,“老西,你敢让孤搜搜你的王府吗?看看能不能找出通敌的书信!”
“大哥你血口喷人!”余文修猛地咳嗽起来,唇边又溢出血丝,“我重病在身,何来通敌一说?倒是大哥,不经父皇允许私调禁军,难道是想抓我回去审问?”
他故意往太子面前凑了凑,压低声音,带着哭腔:“大哥...连你也不信我吗?”
余秋南看着他苍白的脸,听着他虚弱的喘息,心头的怒火瞬间被心疼压了下去。
他想起昨夜老西咳着血拉他的手,说“大哥,我只有你了”,那些疑虑忽然就站不住脚了。
“孤不是要审你。”余秋南的声音软了下来,“孤是怕...怕有人陷害你。”
“那大哥现在信我了吗?”余文修抬眸,眼中水光潋滟。
他刚要点头,却见余文修身后的侍卫悄悄往马车下塞了个油布包。
那瞬间的犹豫被余文修捕捉到,他忽然冷笑:“看来大哥还是不信我。也罢,我这就随大哥回宫,当着父皇的面说清楚!”
他故意挣扎着要上余秋南的车,却在靠近时“不小心”撞掉了太子腰间的令牌。
令牌落在地上,露出背面刻着的小字——那是太子私下刻的“秋南护文修”。
余文修的目光在令牌上顿了顿,眼里是喜悦的光。
两人剑拔弩张之时,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沈池看在眼里。他悄悄退到巷口,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十三:“按王爷吩咐,己派人将消息传到宫里了。”
十三接过纸条,消失在人群中。沈池望着冰窖方向。澈王哪里是在逼他们反目,分明是在太子心头划刀子,让他明知可能被算计,却还是舍不得松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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