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泊镇中心的桃花林,果然开着满树雪白的花。
林晚站在花树下,看着花瓣像碎雪般落在沈烬的肩头。他后背的箭伤己经结痂,忘忧草的嫩芽沿着疤痕边缘攀爬,淡绿色的茎叶与暗红的痂皮纠缠,像幅正在生长的画。
“老周说的没错。”沈烬伸手接住片花瓣,指尖的薄茧蹭过雪白的肌理,“真的是白色的。”他的独眼在花海中亮得惊人,疤痕下的肌肉微微舒展,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。
林晚的掌心还攥着那块光滑的碎瓷片。自客栈后院种下忘忧草后,这瓷片便夜夜发烫,尤其是靠近桃花林时,边缘的纹路竟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,与“血契”激活时的光晕如出一辙。她悄悄将瓷片埋在花树根下,泥土覆盖的瞬间,听见细微的“咔嗒”声,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与根系纠缠。
“你看那边。”沈烬突然指向林深处。林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只见座简陋的木屋藏在花海尽头,屋檐下挂着串风干的无镜花,浅粉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,与镜泊镇石碑上的符号形成奇异的呼应。
木屋前的空地上,晒着张巨大的羊皮卷,边角己经泛黄,上面的朱砂标记与国库地图的残片完全吻合。个穿粗布长衫的老者正蹲在卷前,用炭笔细细修改着什么,袖口的补丁在阳光下泛着银光——是老周,左耳后的痣在花白的鬓发间若隐若现。
“沈公子,林姑娘。”老周抬起头,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细碎的花粉,“来得正好,帮我看看这河道改道的方案,是不是比国库地图更有用?”他将炭笔递给林晚,笔杆上的木纹与父亲药箱的暗格纹路完全一致。
林晚握着炭笔的手微微发颤。羊皮卷上的朱砂标记不再是国库位置,而是蜿蜒的河道、星罗棋布的蓄水池,还有片用淡粉色标注的桃花林,位置就在他们脚下。“这是...”
“二十年前太子太傅的遗愿。”老周的声音里带着叹息,“他说与其争国库的金银,不如修水利、种桃树,让百姓有口饭吃。可惜啊...”他抚摸着羊皮卷边缘的焦痕,那里的灼烧形状与东宫大火的壁画完全相同,“可惜被当成了复国的筹码。”
沈烬突然从怀里掏出半张泛黄的纸,小心翼翼地铺在羊皮卷上——竟是林晚父亲账本的最后一页,上面没有数字,只有幅潦草的桃花林速写,角落批注着行小字:“桃花雪时,可忘忧。”笔迹的弧度与龙椅上那人抚过疤痕的手势如出一辙。
“原来...”林晚的眼眶突然发热。她正想再说些什么,却见老周突然按住羊皮卷,侧耳倾听着什么。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,节奏急促,与天鹰卫的巡防步伐一模一样。
少女扶着瞎眼老妪往木屋后退,左眉骨的痣在慌乱中闪着光:“是...是他们追来了?”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襟,那里鼓鼓囊囊的,像是藏着什么硬物,形状与“千面”的短刃柄完全吻合。
沈烬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的短刃上,后背的疤痕因紧绷而泛起暗红。他看了眼林晚,又望向羊皮卷上的桃花林标注,突然低声道:“把水利图收好。”
林晚将羊皮卷往花树根下藏时,指尖触到泥土里震动的碎瓷片。那震动越来越剧烈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根系往上爬,顶得地面微微隆起,形状像极了枚即将破土的玉佩。
马蹄声越来越近,己经能听见甲胄碰撞的脆响。老周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哨子,吹了声尖锐的长音,声音在花海中扩散开,惊起无数栖息的飞鸟。“往东边走!”他推了林晚一把,“那里有密道,能通往后山...”
话未说完,就见数支弩箭从花树后射来,箭头泛着幽蓝的光,与窑厂黑衣卫的毒箭一模一样。沈烬拽着林晚扑倒在地,弩箭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,钉在木屋的门板上,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,与“千面”临死前的眼神有着相同的冰冷。
“看来躲不过了。”沈烬的声音里带着决绝,他将林晚护在身后,短刃在白桃花瓣中划出银光,“记住,水利图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林晚看着他挡在身前的背影,突然想起众生镜里那个穿龙袍的女子。她不知道此刻的选择会通向哪个结局,只知道手中的碎瓷片还在震动,像颗不肯熄灭的心脏,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桃花林下,等待着某个被遗忘的誓言。
白桃花还在不断飘落,覆盖了弩箭的寒光,也覆盖了沈烬紧绷的肩膀。林晚握紧掌心的泥土,感觉碎瓷片的震动正顺着指尖蔓延,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合拍——或许这场桃花雪,从来都不是为了埋葬过去,而是为了提醒他们,有些东西,哪怕埋在最深的泥土里,也依然会发烫,会等待,会在某个时刻,以意想不到的方式,重新破土而出。
远处的甲胄声己经到了花海边缘,而脚下的震动,还在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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