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道里的潮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，黏在林晚的发梢上。她扶着湿滑的石壁往前走，指尖摸到些凹凸不平的刻痕，是串歪歪扭扭的数字，与父亲账本、东宫密道的符号属于同一体系，只是末尾多了个“水”字。
水滴声越来越清晰，像是从头顶滴落，又像是从脚下渗出。林晚踩到块松动的石板，脚下突然一空，整个人往下坠去，落入片冰凉的水中。
呛水的瞬间，她摸到腰间的硬物——是少女塞给她的短刃，此刻正硌着肋骨。挣扎着浮出水面时，发现自己身处间圆形水牢，西壁的火把映出无数铁笼，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个人影，穿着破烂的青布长衫，袖口都有块补丁，与老周、父亲的长衫如出一辙。
“又来一个。”斜对面的铁笼里传来沙哑的声音。林晚望去，只见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盯着她，左眉骨的痣在火光中泛着油光，“你也戴着‘活痣’？”
林晚摸向自己的眉骨，那里光滑一片——少女的玉痣是假的，瞎眼老妪的痣会发光，而这些人的痣，竟像是天生的。“你们是谁？”
“我们？”老者突然笑了，笑声震得水面泛起涟漪，“我们都是林太傅啊。”他指了指隔壁的铁笼，“他是三年前被抓的，说自己藏了国库地图；再隔壁那个，十年前说见过太子遗孤；至于我...”他摸了摸自己的脸，“二十年前，他们说我长得像林太傅，就把我关进来了。”
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。她看着这些长得相似却又不同的人，突然明白“千面”组织的真正目的——不是寻找太子遗孤，而是制造无数个“林太傅”，让真正的秘密永远埋在替身堆里。
水牢顶部的铁栅栏突然响动。林晚抬头，看见拓跋烈站在栏杆边，那张拼凑脸的缝合线己经重新缝好，手里提着个滴血的麻袋，形状像个人头。“找找看，这里面有没有你们要找的‘真正的林太傅’？”
麻袋被扔进水里的瞬间，林晚看见块熟悉的玉佩从袋口滑出——是父亲药箱里的“宸”字木牌，边角还留着她小时候啃咬的齿痕。
“爹！”她失声惊呼，想游过去却被铁链拽住脚踝。铁镣的冰冷顺着皮肤蔓延，她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不知何时被扣上了锁，锁孔的形状与碎瓷片完全吻合。
“别急。”拓跋烈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，他将块碎瓷片扔进水里，“用这个开锁吧。不过要快点，水牢的机关半个时辰后启动，会把这里灌满...”
碎瓷片在水面漂浮，泛着淡淡的金光。林晚刚要伸手去够，就被老者拦住：“别碰！那是‘引魂瓷’，会吸走人的魂魄！”他指着水牢角落的堆白骨，“去年有个外乡人就是被它...”
话音未落，就见铁笼里的“林太傅”们突然躁动起来。他们争抢着去够碎瓷片，互相撕扯、啃咬，原本相似的脸在疯狂中变得狰狞，左眉骨的痣都泛着贪婪的红光，像群被蛊惑的野兽。
林晚看着那枚熟悉的木牌在水中沉浮，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——那里面没有恐惧，只有决绝。她摸出怀里的水利图，将其紧紧按在胸口，又掏出瞎眼老妪给的布包，将那枚光滑的碎瓷片捏在掌心。
“你们要的不是我爹。”她突然开口，声音在混乱中异常清晰，“是太子太傅的水利图，对吗？”
拓跋烈的拼凑脸微微一僵：“算你聪明。”
“我可以给你。”林晚的指尖划过碎瓷片的边缘，“但你得告诉我，真正的林太傅在哪。”
水牢里突然安静下来。所有的“林太傅”都停下争抢，齐刷刷看向拓跋烈，左眉骨的痣在火光中闪闪发亮，像无数只等待指令的眼睛。
拓跋烈突然大笑：“真正的林太傅？二十年前就被我亲手...”他的话被水牢深处传来的响动打断。石壁上突然裂开道缝，露出个暗门，里面走出个熟悉的身影——瞎眼老妪，此刻她的眼睛亮得惊人，手里举着个陶罐，里面的桃花蛊正发出尖锐的鸣响。
“你说谎！”老妪的声音里带着愤怒，“林太傅明明还活着，就在...”
暗门突然坍塌，将她的后半句话埋在碎石下。林晚看见块玉佩从碎石堆里滚出来，与沈烬的半块严丝合缝，只是背面刻着的不是“烬”，而是“晚”字。
水牢的水位开始上涨，己经没过脚踝。林晚看着漂浮的引魂瓷，又看看那枚刻着“晚”字的玉佩，突然明白自己脚踝的锁孔为何与碎瓷片吻合——这不是巧合，是场早就设计好的选择：用魂魄换开锁，还是用水利图换真相。
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，像是白桃花林的方向。林晚握紧掌心的碎瓷片，感觉它正在发烫，与胸口的水利图、水中的木牌、暗门后的玉佩产生奇妙的共鸣，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，诉说着被掩埋的名字与真相。
水位还在上涨，己经没过膝盖。而她的选择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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