霉斑爬满梁柱的破庙里，腐木的酸涩混着陈年蛛网的腥气，在穿堂风里翻涌。林晚跪坐在满地碎石上，油纸包在掌心攥出褶皱，暗绿色药膏表面凝结的晶点泛着诡异的幽光，像极了毒蛇吐信时滴落的毒液。她盯着自己布满血痂的手腕，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——那道被鞭梢抽出的伤口此刻还在渗血，暗红的血珠顺着肘弯滑进袖口，在粗布裙摆洇出深色的花。
"矫情。"沈烬的嗤笑从阴影里飘来。他倚着门框的姿态像尊随时会坍塌的泥塑，破损的蓑衣还在往下滴水，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水痕。月光爬上他腰间半块螭纹玉佩，莹润的玉色与狰狞的疤痕形成刺眼对比，"不敢上药？三日前划破李二公子脸时的狠劲哪去了？"
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——泥浆灌进喉咙的窒息感，男人腰间玉佩硌着她脊椎的钝痛，还有碎瓷片割开皮肉时温热的血溅在手腕上的触感。她猛地扯开衣袖，布料与伤口粘连的瞬间，细密的血珠顺着新翻的皮肉渗出。"与你无关。"她的声音裹着冰碴，却在药膏触及伤口的刹那，猛地弓起脊背。
灼烧般的剧痛从皮肤首窜天灵盖，林晚死死咬住舌尖，腥甜的血味在口腔炸开。沈烬突然逼近，带着铁锈味的呼吸喷在她耳畔："忍不了就叫出来，我不喜欢听闷哼。"他粗糙的手指捏住她颤抖的手腕，动作却意外地轻。当冰凉的药膏抹开伤口时，林晚看见他独眼映着月光，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："三日前在破庙，你用碎瓷片划伤了李二公子的脸？"
这句话如重锤击碎她最后的防线。林晚想起三日前归家时，父亲藏药的暗格里，那块泛着温润光泽的羊脂玉佩。当时她满心只想着筹钱抓药，没注意到玉佩边缘的螭纹竟与沈烬腰间的半块如此相似。"不可能..."她的声音开始发颤，"我爹只是个郎中..."
"郎中会私藏前朝信物？"沈烬突然扯开她的衣领，暴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掐痕。林晚被按在石柱上，后脑勺撞在粗糙的石面，疼得眼前炸开金星。他从怀中掏出焦黑的信笺，残存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："...前朝余孽...斩草除根..." 当看到熟悉的笔锋，林晚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——那分明是父亲教她练字时，手腕悬笔的弧度！
就在她踉跄着后退时，沈烬突然扯住她的发辫，将她的脸按在冰凉的石柱上："好好想想，你爹是不是常说'医人先医心'？"这句话如惊雷炸响。父亲书房里那幅《悬壶济世图》，画轴夹层里藏着的泛黄药方，还有临终前塞给她的血书——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成线。林晚的指甲深深抠进石柱，石粉簌簌落在手背上。
庙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。沈烬的动作快如闪电，他将林晚猛地拽进佛像阴影时，她腰间撕裂的伤口渗出的血蹭在了他染血的衣襟上。月光从破窗斜射进来，林晚透过佛像裂痕，看见绯衣女子持剑而立，鎏金护甲在夜色中泛着冷光。那是如梦，此刻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蛇信，剑尖挑起沈烬掉落的斗笠，在地上画出狰狞的弧线："沈烬，交出人来！天鹰卫的弩箭可不是吃素的。"
沈烬突然低笑出声，震动的胸腔贴着林晚后背。林晚能清晰感受到他腰间玉佩硌着自己的脊椎，还有他掌心覆在她嘴上的温度。"告诉皇帝，"沈烬的声音带着危险的颤音，"想要前朝秘宝，就拿镇国玉玺来换。"话音未落，破空声骤起。林晚本能地闭眼，却被沈烬猛地压在身下。淬毒的弩箭擦着她耳际钉入石柱，箭尾的羽毛扫过她滚烫的脸颊。血腥气混着沈烬身上的硝烟味扑面而来，她听见他闷哼一声，温热的血滴落在她锁骨处。
"别动。"沈烬的呼吸变得粗重。林晚睁开眼，正对上他汗湿的额头。男人独眼布满血丝，却死死盯着庙门方向。当最后一支弩箭落地，他突然扯断插在后背的箭杆，木屑混着血溅在林晚脸上。剧痛让他青筋暴起，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，却依然稳稳将她护在怀中。
黎明前的黑暗中，两人在蛛网密布的巷道里狂奔。林晚的绣花鞋早己跑丢，赤脚踩在碎石路上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沈烬始终拽着她的手腕，掌心的血与汗混在一起，将两人的皮肤黏合。"前面就是接应点。"他喘息着推开绸缎庄后门，血腥味随着动作在空气中炸开。暗室里堆满了刻着龙纹的木箱，烛光摇曳下，林晚看见墙上的人皮面具、淬毒的暗器，还有半幅残缺的舆图。
沈烬将她按在堆满密信的桌案上，染血的手指重重按在舆图某处："看见这个螭纹标记了？二十年前太子太傅失踪时，带走了半块传国玉佩。"他扯开衣襟，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，形状竟与玉佩断口如出一辙。烛火在他烧伤的皮肤上跳跃，将那些扭曲的肌理照得忽明忽暗："当年东宫大火，我拼死抢出这半块，而你父亲...很可能是最后的知情人。"
林晚的视线模糊起来。记忆中父亲熬药时的背影，教她辨认草药时的温声细语，与眼前血腥的真相不断重叠。她摸到桌案边缘的匕首，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。"所以你救我，是想利用我？"
沈烬突然扣住她握刀的手，将她抵在墙上。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，纠缠成诡异的形状。"聪明人。"他的鼻尖几乎擦过她的，疤痕随着说话微微抽搐，"但你没得选。从你父亲藏起玉佩那一刻起，你就注定是棋局里的弃子——除非..."他松开手，任由林晚的匕首抵在自己咽喉，"除非你能变成执棋人。"
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。沈烬瞬间抽出短刃，林晚看见他后背的血己经浸透了三层布料，却依然身姿如松。当门板被撞开的刹那，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这一次，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。冷汗顺着沈烬的下颌滴落，滴在她手背上，滚烫如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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