绸缎庄暗室的烛火突然“噼啪”爆响,将墙上晃动的人影撕扯成狰狞的形状。林晚握着匕首的掌心沁出冷汗,刃口映出她苍白的脸——方才被沈烬按在桌案上时,密信的边角在她脸颊划出细小的血痕,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刺痛。
“谁?”沈烬的短刃己经出鞘,玄色衣袍下的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。他后背的箭伤还在渗血,暗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,在青砖上晕开蜿蜒的细线,像极了毒蛇吐信的轨迹。
门板被推开的刹那,林晚闻到熟悉的沉水香。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者端着药碗走进来,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药渣:“沈公子,该换药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,眼神却在扫过林晚时骤然收紧。
沈烬的刀刃并未收起:“王掌柜今日倒是殷勤。”他缓步逼近,短刃的寒光映在老者浑浊的眼球上,“往常这个时辰,您该在账房里数银票才对。”
老者突然笑了,皱纹里挤出几分精明:“这不是听闻公子带了位贵客?”他将药碗重重顿在桌上,青瓷碗底与桌面碰撞的声响里,竟混着金属摩擦的脆响,“只是不知这位姑娘,能否认出老身手里的东西?”
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。老者从袖中掏出的,竟是半块染血的玉佩——那分明是父亲藏在药箱暗格里的物件!她下意识摸向腰间,那里本该挂着父亲给的平安绳,此刻却只剩断口处粗糙的线头。
“这玉佩...”林晚的声音发颤,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,“你从哪里得来的?”
老者的胡须抖了抖:“昨夜李府大火,老身在废墟里捡的。”他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左肋狰狞的刀疤,“二十年前东宫那场火,老身也在场。姑娘可知,这玉佩为何会一分为二?”
沈烬突然挥刀劈向老者面门。寒光闪过的瞬间,老者竟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身体,青布长衫下甩出数枚银针。林晚看见沈烬翻身躲避时,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,血浸透衣袍的速度快得惊人。
“果然是天鹰卫的‘千面狐’。”沈烬的短刃抵在老者咽喉,却在看清对方脖颈处的刺青时瞳孔骤缩,“这凤凰纹...你是前朝禁军统领赵奎?”
老者突然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,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。左眉骨处的疤痕与沈烬的烧伤惊人地相似,只是形状更像弯月:“沈烬,二十年前你从火里拖出的,可不止这半块玉佩。”他的指尖抚过面具内侧的暗格,取出卷泛黄的绢布,“还有这个。”
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。绢布上绣着的凤凰图腾,与她贴身肚兜上的纹样一模一样。母亲临终前将这肚兜塞给她时,只说“危急时能保命”,此刻那金线绣成的凤羽在烛光下泛着冷光,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。
“你父亲是太子太傅林文渊。”赵奎突然跪倒在地,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,“当年东宫遭难,属下拼死护着林太傅逃脱,却在城郊破庙被叛徒出卖...”他的声音哽咽起来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“若不是李二公子突然出现,老奴早就...”
“李二公子?”林晚猛地想起破庙那个雨夜,男人腰间玉佩撞在石阶上的声响,“他不是...”
“他是前朝暗卫营的‘影子’。”赵奎抬起头,血泪从眼角滑落,“伪装成纨绔子弟潜伏在李府,就是为了保护太傅的后人。”他突然指向沈烬,声音陡然尖锐,“倒是你,沈烬,当年那场火后你消失无踪,如今突然出现,谁知道你是不是...”
“够了!”沈烬的短刃划破赵奎的皮肤,血珠顺着刀刃滴落,“当年若不是你私放天鹰卫进东宫,何至于...”他的声音突然卡住,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。林晚看见他紧握刀柄的指节泛白,疤痕下的肌肉因愤怒而剧烈抽搐。
就在这时,暗室的石门突然落下。林晚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嗒声,烛火在骤然稀薄的空气里挣扎闪烁。赵奎突然从靴筒抽出匕首,首刺沈烬后心:“受死吧!”
林晚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。匕首刺入她肩胛的瞬间,她闻到熟悉的草药味——这匕首上淬的毒,与破庙那夜男人袖口的气息如出一辙。剧痛让她眼前发黑,却死死抓住赵奎的手腕,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皮肉。
“你...”赵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化为狠厉,“不愧是林太傅的女儿,够狠!”
沈烬的短刃己经刺穿赵奎的心脏。他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晚,掌心触到她肩胛涌出的黑血时,独眼突然蒙上一层猩红:“这是‘牵机引’,半个时辰内不解,会全身抽搐而死。”他撕开自己的衣襟,将止血的草药嚼碎后按在林晚伤口上,血腥味混着草药的苦涩在空气中弥漫。
林晚的意识开始模糊。她看见赵奎临死前从怀里掏出的字条,墨迹在烛火下渐渐晕开:“如梦...是...”后面的字被血浸透,只剩下诡异的墨团。她突然想起昨夜如梦倚在窗边的笑,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里,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秘密?
“别睡。”沈烬掐住她的人中,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,“想想你爹,想想...”他的话语突然顿住,像是想起什么不该说的话。林晚感觉他的指尖在自己后背写下奇怪的纹路,那触感与父亲教她认草药时的指法惊人地相似。
当石门被重新打开,晨光刺得林晚睁不开眼。沈烬将她横抱起来,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——这个总是冷硬如铁的男人,此刻竟在低声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。那旋律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摇着蒲扇,在葡萄架下唱的调子。
“这是...”林晚的声音微弱如蚊蚋。
“我娘教我的。”沈烬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疤痕蹭过她的额头,“她说,每个孩子出生时,天上都会有颗星星为他唱歌。”他的声音突然低沉,“只是后来,星星被烧灭了。”
林晚的眼泪突然涌出来。她想起父亲临终前咳着血说:“婉儿,你的命是别人换的...”当时她不懂,此刻却突然明白,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过往,正像肩胛的毒一样,在她血脉里疯狂蔓延。
绸缎庄后院的井台上,沈烬正用匕首撬开赵奎的牙齿。当看到那颗藏在臼齿里的蜡丸时,他的独眼骤然亮起:“果然有密信。”蜡丸化开的瞬间,林晚闻到淡淡的杏仁味——这是只有前朝太医才会用的防腐香料。
密信上的字迹潦草急促,墨迹被水洇得模糊:“太子遗孤在胭脂巷...天鹰卫...”后面的字被利器划破,只剩下“如梦”两个字还清晰可辨。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沉,想起昨夜如梦持剑而立的模样,鎏金护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她为什么要...”林晚的声音发颤,肩胛的疼痛突然变得尖锐。
沈烬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点燃,灰烬在风里打着旋:“在这个世道,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。”他突然转身,从暗格里取出张人皮面具,“从今天起,你得学会戴这个。”
林晚接过面具的瞬间,指尖被边缘的细针刺破。那张仿制的面孔苍白如纸,嘴角被刻意塑造成微笑的弧度,在烛光下显得诡异又悲凉。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面铜镜,每次照镜时,镜中的人影都像是另一个自己。
“这面具...”林晚抚摸着面具上的纹路,突然发现眼眶处的针脚与母亲留下的肚兜如出一辙,“是谁做的?”
沈烬正在给她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:“二十年前,太子妃亲手缝制的。”他的声音低沉如叹息,“她说,若有朝一日国破家亡,至少让孩子能带着自己的脸活下去。”
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。她猛地扯开衣领,将贴身的肚兜拽出来——凤凰图腾的尾羽处,果然藏着半枚小小的玉扣,形状与那两块玉佩严丝合缝。原来母亲说的“保命”,从来都不是指这单薄的布料。
“所以...”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我是...”
“别问。”沈烬突然捂住她的嘴,眼神警惕地扫向墙外,“有人来了。”
墙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还有女子娇柔的哼唱——那是如梦最喜欢的《醉花阴》。林晚看见沈烬迅速将面具扣在她脸上,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,像极了死亡的吻。而当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时,她突然明白,自己戴的从来不是面具,而是命运早己写好的剧本。
“沈公子,听说你这儿来了位贵客?”如梦的声音在墙外响起,带着刻意压低的笑意,“奴家特意炖了参汤,不知可否...”
沈烬突然将林晚推进井边的柴房,短刃抵在她心口:“记住,从现在起,你是哑巴丫鬟阿晚。说错一个字,死。”他的眼神冰冷如霜,疤痕在晨光下泛着狰狞的红,“包括刚才我说的话,全忘了。”
柴房的木门关上的刹那,林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她摸着脸上的人皮面具,突然摸到眼眶处的针脚——那里藏着的,分明是用金线绣的“活下去”三个字。而这三个字,与父亲血书上的笔迹,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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