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雨带着水汽，打在晚香楼的雕花木窗上，晕开一片朦胧的红。林晚攥着青铜镜碎片站在楼下，镜中母蛊的影子正与楼檐的飞翘重合，碎片边缘的锯齿硌得掌心发疼，像要嵌进肉里。
“楼主正给姑娘们上‘守宫砂’。”金元宝抹掉眉骨的胭脂，换了身青布长衫，活脱脱个跑堂的，“听说她的朱砂是用自己的血调的，点在眉心能挡验贞镜，就是...”他突然往林晚身后躲，“来了！”
楼门“吱呀”开了，十几个女子鱼贯而出，眉心都点着朵血红的菊，走路时裙摆扫过青石板，带起的香风里混着铁锈味——是血的腥甜。为首的女子转身时，林晚看见她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，与赵青黛脸上的烙印同形，只是这疤上，用金线绣着半朵野菊。
“是苏媚儿！”萧彻的剑在袖中轻颤。她不是被藩王的人抓走了吗？此刻却穿着晚香楼的水红裙，眉心的血菊在雨里泛着光，像朵刚从血里捞出来的花。
苏媚儿的目光在林晚脸上停了停，突然抬手抚过眉心：“这位姑娘看着面生，是来点‘守宫砂’的？”她的指尖沾着血朱砂，划过林晚的下颌时，镜碎片突然发烫，映出她裙角的暗纹——是“不贞盟”的图腾，被血菊层层覆盖。
二楼的栏杆后传来琵琶声。楼主凭栏而立，素白的指尖拨着弦，眉心的血菊比苏媚儿的更艳，像滴将落未落的血。她的声音透过雨帘飘下来，带着种奇异的黏腻：“处子的血调的朱砂才够红，姑娘若肯割破指尖，我便赠你朵永不褪色的。”
林晚的护心脉骤然缩紧。她看见楼主的袖口滑落，腕骨处有圈深痕，是常年戴镣铐的印，而那琵琶的弦，竟是用女人的头发拧成的，发尾还缠着点暗红的守宫砂。
“我要找能解母蛊的人。”林晚突然将镜碎片按在窗台上，雨水冲刷下，碎片映出的母蛊影子正往楼主心口钻，“你的朱砂里，掺了母蛊的卵。”
琵琶声戛然而止。楼主的指尖在弦上划出血珠，滴在楼下的青石板上，竟瞬间凝成朵血菊：“藩王说，三月三的贞女节，让这些花在祭台上开得最烈，才能引母蛊认主。”她突然笑了，笑声里混着弦断的脆响，“可他不知道，这些花的根，都扎在‘不贞盟’的骨头上。”
苏媚儿突然掀翻旁边的花架，泥土里露出数十个瓦罐，每个罐口都插着朵向生菊，黑紫色的花瓣正往土里渗汁液，将埋在底下的东西泡得发胀——是藩王私兵的骸骨，颅骨上都刻着“贞”字。
“这些是来查楼的密探。”苏媚儿的血菊在雨里洇开，露出底下淡粉的野菊，“楼主的朱砂能让母蛊卵休眠，却会让点砂的女子夜夜做被验贞的噩梦，我们在等一个能让梦醒来的人。”
楼主突然将琵琶砸向栏杆。二楼的地板裂开，露出底下的密室，里面摆满了女子的嫁妆，每个妆匣里都锁着面小铜镜，镜面照出的人影胸口，都插着支向生菊：“这些是江南各地送来的‘失贞证物’，我们假装替她们藏着，实则在收集母蛊的踪迹。”
雨幕里突然传来马蹄声。藩王的密探举着验贞幡冲来，幡面绣着的守宫砂在雨中泛着荧光：“楼主！藩王让你把新点砂的处子送去贞女台！”
楼主的血菊突然渗出黑汁。她拽着林晚往密室退，指尖在镜碎片上一划，血珠滴在向生菊上，那些黑紫色的花瓣突然齐齐转向，尖刺对准密探的方向：“他们要的不是处子，是这些花的根须——能让母蛊提前孵化的，是‘不贞盟’的血。”
密室的暗格里，藏着幅巨大的江南地图，每个城镇的位置都插着朵血菊，唯有南京城的位置是空白。林晚的护心脉与地图共鸣，她看见楼主的血正顺着指尖往地图上淌，空白处渐渐显出朵并蒂菊，左边是血红，右边是金黄。
“南京城的母蛊藏在...”林晚的话被密探撞门的巨响打断。
“在皇后的凤冠里。”楼主突然将枚玉簪塞进林晚手心，簪头是朵野菊，簪身刻着“贞女节祭台”的机关图，“苏媚儿带你们去，我和晚香楼的姐妹替你们挡着。”她往自己眉心的血菊上抹了把向生菊的汁液，那朵花竟开始冒烟，“这是‘贞操蛊’的克星，就是...”
话没说完，她己推开密室门冲出去，血菊在雨里炸开团黑雾，密探们的惨叫混着琵琶弦的余音，像支凄厉的送别曲。
苏媚儿拽着林晚钻进另条密道，出口通向秦淮河的画舫。雨夜里，数十艘画舫同时亮起灯，每盏灯上都画着朵野菊，与晚香楼的火光遥相呼应。
“楼主说，三月三那天...”苏媚儿的血菊己褪成淡粉，“所有点过血砂的女子，都会在祭台爆发母蛊，除非...”她突然指向林晚手心的玉簪，“用这簪子刺破凤冠，让向生菊的根须缠住母蛊。”
画舫驶离岸边时，林晚回头望，晚香楼的火光正映红半边天，那些血菊在火里炸开，竟开出漫天金黄的野菊，像无数个不肯低头的魂，在雨幕里跳着最后的舞。
萧彻将件蓑衣披在她肩上，指尖擦过她眉心——那里不知何时沾上了点向生菊的汁液，正凝成朵小小的金菊。
“贞女节的祭台，会开满这样的花。”他的声音裹着水汽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，“我们不会让她们白死。”
林晚摸着那朵金菊，护心脉的光在掌心与玉簪共鸣。秦淮河的水波里，倒映着越来越远的火光，也倒映着画舫上渐渐清晰的野菊灯，像条通往黎明的路，被无数双手，小心翼翼地托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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