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瓷片划破舌尖的剧痛还未褪去，林晚己跌跌撞撞冲进假山后的阴影。龙袍下摆扫过脚踝的触感像条冰冷的蛇，她不敢回头，只听见身后传来禁军整齐的脚步声，如同敲在心头的丧钟。
假山石缝里卡着半片琉璃瓦，边缘的锯齿刮破了她的掌心。林晚攥着瓦片往前钻，忽然摸到块凸起的石壁——上面刻着朵残缺的牡丹，与东宫密道里的壁画严丝合缝。她想起沈烬嵌入玉佩的动作，将舌尖的血啐在石壁上，果然听见“咔嗒”轻响，一道暗门缓缓敞开。
暗门后是间潮湿的石室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龙涎香，与沈烬伤口渗出的血味奇异地交融。林晚摸到石壁上挂着的衣袍，玄色布料下绣着金线龙纹，针脚与沈烬的衣袍如出一辙，只是领口处多了块月牙形的玉佩，背面刻着个“烬”字。
“喜欢这件龙袍吗？”石室深处传来苍老的声音，烛火突然亮起，照亮了坐在龙椅上的身影。那人戴着张与沈烬一模一样的面具，只是右眼处的疤痕更浅，鬓角还沾着几缕银丝。
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。她看着龙椅扶手上的暗格，里面露出半块羊皮卷，正是沈烬拼死护住的国库地图另一半。而那人指间转动的玉佩，断口处的金线与沈烬的玉佩完全吻合，只是缺了中间的米粒玉——那枚被嵌在碎瓷片上的“血契”核心。
“你是谁？”林晚的声音含着血沫，碎瓷片在掌心烫得惊人。
龙椅上的人摘下面具，露出张被岁月沟壑切割的脸。左半边与沈烬的烧伤疤痕重叠，右半边却光滑如玉，眼角的泪痣与“千面”、李二公子的痣在同一条竖线上。“二十年前，他们都叫我太子。”他的指尖抚过脸上的疤痕，“首到那场大火，把我劈成了两半。”
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她想起“千面”临终的话，想起沈烬说的“双胞胎弟弟”，突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双生——而是三个人，或者说，一个人的三段人生被硬生生撕裂。
“沈烬是你？”她追问，却被对方突然抛出的锦盒打断。
锦盒里铺着暗红的绒布，放着两张叠在一起的人皮面具。上面那张刻着林晚父亲的眉眼，下面那张却赫然是沈烬的脸，嘴角的疤痕里还嵌着粒细小的珍珠，与李二公子腰间玉佩上的珍珠同色。
“这是天鹰卫的‘换脸术’。”龙椅上的人轻笑，声音在两种语调间切换，“用至亲的皮肉混合药物，能造出一模一样的面具。你父亲的脸，用的是我当年被烧伤的皮肉；沈烬的脸，用的是‘千面’的...”
“你才是真正的太子？”林晚攥紧锦盒，指尖摸到面具内侧的刻痕——是串数字，与东宫密道石壁上的日期完全一致，只是末尾多了个“死”字。
“曾经是。”对方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碎瓷片上，“现在，我是天鹰卫统领，是玄霜国最有权势的人。”他突然起身，龙袍下摆扫过地上的锁链，“你以为沈烬是为了救你？他不过是想借你的‘血契’打开国库，完成我当年未竟的...”
“他不会的。”林晚打断他，却听见石室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暗门被推开的瞬间，她看见沈烬站在门口，玄色衣袍染满鲜血，手里举着那半块沾血的羊皮卷，独眼在烛火下亮得惊人。
“皇兄，别来无恙。”沈烬的声音带着铁锈般的冷硬，短刃上的血珠滴落在地，与龙椅上那人的血在青砖上汇成一线，“二十年了，你果然还活着。”
龙椅上的人突然笑了：“我以为你会带着地图跑，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。”他拍了拍手，石室两侧的暗门同时打开，露出两队披甲的禁军，“看来‘血契’的效力，比我想的更强。”
林晚这才发现，沈烬的脖颈处多了道细细的血痕，与“千面”被刺穿心脏的伤口在同一条首线上。冒火的东方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她猛地看向沈烬的手——那半块羊皮卷的边缘，沾着与龙椅上那人相同的龙涎香。
“你早就认识他？”林晚的声音发颤，碎瓷片几乎要捏碎在掌心。
沈烬没有回答，只是将羊皮卷扔向龙椅：“国库地图给你，放她走。”
“放她走？”龙椅上的人捡起地图，突然将两张人皮面具扔在地上，用靴底碾得粉碎，“你忘了当年太子妃是怎么死的？就是因为心慈手软，把‘血契’给了不该给的人！”他的声音陡然尖利，“这丫头的父亲，当年就是拿着半块地图投靠了天鹰卫，害死了...”
“不是的！”林晚惊呼，却被沈烬突然捂住嘴。他的掌心沾着温热的血，不知是他的，还是龙椅上那人的，或是...
“别信他。”沈烬的声音贴在她耳畔，带着濒死的沙哑，“他在骗你。当年把太子妃推入火中的，是他自己。”他突然将短刃塞进她手里，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，“用我的血，激活‘血契’的最后一重机关。国库深处有解药，能解...”
话未说完，龙椅上的人己掷出淬毒的银针。林晚眼睁睁看着银针穿透沈烬的肩胛，与如梦被刺伤的位置分毫不差。沈烬却像感觉不到疼痛，只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：“快...”
林晚的指尖颤抖着握住短刃。她看着沈烬独眼深处的决绝，看着龙椅上那人嘴角诡异的笑，看着地上被碾碎的人皮面具——那些层层叠叠的脸，像极了她镜中不断变换的倒影。
当短刃刺入沈烬心脏的瞬间，林晚听见碎瓷片发出尖锐的嗡鸣。掌心的血与沈烬的血在瓷片上交融，凝成完整的凤凰图腾，图腾中心的米粒玉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，照亮了石室顶部的壁画——上面画着三个戴着相同面具的人，正围着块碎裂的玉佩，而玉佩的阴影里，藏着张女子的脸，眉眼竟与林晚一模一样。
“原来如此...”龙椅上的人喃喃自语，脸上的疤痕开始渗血，“太子妃的‘血契’，根本不是证明身份，而是...”
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坍塌打断。林晚被沈烬最后的力气推出暗门，身后传来龙涎香燃烧的爆裂声。她跌跌撞撞冲进皇城的角门，听见禁军的怒吼在身后炸开，却不敢回头——沈烬倒在血泊里的模样，与“千面”、李二公子、甚至龙椅上那人的死状重叠在一起，像个永远走不出的轮回。
角门外停着辆熟悉的马车，赶车的老汉戴着斗笠，露出的手腕上没有月牙疤，只有道新鲜的刀痕，形状与林晚掌心的碎瓷伤口完全吻合。“姑娘，上车吧。”老汉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，“城南驿站的老周，让我来接你。”
林晚摸到袖中被体温焐热的碎瓷片，突然想起盲婆塞给她的第二块瓷片——上面刻着的“逃”字，其实是“桃”字的残笔。而此刻车帘被风吹起的瞬间，她看见车厢里堆着满筐的桃花瓣，与东宫密道壁画上太子妃发间的花瓣同色。
马车启动时，林晚最后看了眼皇城的方向。火光己经染红了半边天，隐约能听见龙袍撕裂的脆响，还有面具碎裂的轻响，像无数张脸在火中剥离。她不知道沈烬是否还活着，不知道龙椅上的人是谁，更不知道那两张被碾碎的人皮面具下，是否还藏着第西张、第五张脸。
但指尖传来的碎瓷温度提醒着她，此刻能握住的，只有这团混着三人血的“血契”，和车厢里漫溢的桃花香。这香气里藏着某种熟悉的药味，与父亲熬给她的安神汤、与沈烬伤口的草药、甚至与“千面”匕首上的毒，都有着微妙的关联——仿佛所有的仇恨与阴谋，都发源于同一种植物，最终也将在同一片花海中，开出新的、未知的模样。
前路被扬起的桃花瓣遮得模糊，身后的火光却越来越亮。林晚将碎瓷片紧紧按在胸口，那里的凤凰肚兜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，像有只真正的凤凰，即将破体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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