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熬孟婆汤熬了几千年,汤里的料没变过:忘川水、彼岸花、三途河的沙,还有点人间的旧光阴——喝了能忘前尘,却忘不掉心里的牵挂。这点我也是遇见殷主宰和沈小姐后才懂的。
第一回见殷主宰,他刚执掌地府,玉印上刻着“无情”二字,喝我的汤时,眉头都不皱——他那时没牵挂,汤对他来说,和白水没区别。首到三百年前,他抱着半张符纸冲进汤棚,玄色朝服上沾着雪,说“孟婆,帮我存着这符纸的气”。我摸了摸符纸,上面有阳寿耗尽的虚浮气,还有淡淡的药香——是人间的姑娘留下的。
从那以后,他总来汤棚,不说要喝汤,就坐在旁边看我熬汤。我问“主上在等什么”,他说“等个能让这符纸重新有生气的人”。有次他看着汤里的彼岸花,突然说“孟婆,人间的莲子羹怎么做?”我愣了愣,说“要新鲜莲子,去了莲心,加红糖炖”——他记在了心里,第二天就让鬼差去忘川采莲子,说“要最嫩的”。
民国那年,他来汤棚时,身上带着人间的雨气。他说“沈小姐好像不喜欢太甜的”,让我改莲子羹的方子,少放红糖,多放桂花。我笑着说“主上这是把沈小姐的喜好刻进心里了”,他耳尖发红,没否认,只说“炖好了,我要带去人间”。后来鬼差来报,说沈小姐喝了莲子羹,笑主宰“糖放多了”,我看见主宰藏在袖里的手,悄悄攥了攥——那是开心的样子,比喝了蜜还甜。
沈小姐第二世时,总在梦里说“桂花好香”。我知道,那是殷主宰用幽冥气托的梦,把白狼山的桂花香,送进她梦里。有次她路过奈何桥,站在汤棚前发愣,说“这汤闻着有点熟悉”,我没敢多问,只给她递了杯清水——她还没到喝孟婆汤的时候,她的牵挂,还在人间,在那个总为她熬莲子羹的人心里。
食魂煞作乱那年,殷主宰替沈小姐挡煞气,本体受伤,来汤棚时,嘴角还带着幽冥血。我给他盛了碗热汤,说“主上这是疼到心里了”,他没否认,只说“只要她没事,疼点算什么”。那天的汤,他喝得很慢,汤里的彼岸花在他眼里,映出了沈小姐的影子——他心里的牵挂,早就盖过了疼痛。
这几年他来得勤了,不再是为了符纸,是为了给沈小姐带莲子羹。他学不会去莲心,每次都让我帮忙,说“沈小姐怕苦”;他熬不好火候,就蹲在汤棚边看我炖,说“要记着时间,不能炖老了”。有次沈小姐跟着一起来,笑着说“孟婆,他炖的莲子羹甜得发齁”,殷主宰耳尖发红,却把沈小姐没喝完的羹,一口口喝完了——汤里的甜,哪比得上心里的甜。
前几天他们来汤棚,沈小姐指着汤里的彼岸花,说“这花真好看”,殷主宰说“没你好看”。我笑着递上刚炖的莲子羹,这次没放红糖,放了桂花——是白狼山新采的,香得很。沈小姐喝了口,说“比上次甜”,殷主宰看着她,眼里的光比汤里的桂花还亮。
我突然懂了,孟婆汤能忘前尘,却忘不掉心里的人。殷主宰的牵挂,不是刻在轮回薄上的红名,是为沈小姐学炖莲子羹的笨拙,是替她挡煞气时的毫不犹豫,是看着她喝汤时,眼里藏不住的温柔。沈小姐的牵挂,不是记起三生的过往,是愿意喝他炖的甜羹,愿意戴他磨坏的簪子,愿意牵着他的手,走过忘川水,走进人间烟火里。
汤锅里的彼岸花又开了,我往汤里加了点桂花——不是为了让汤更香,是想让路过的魂魄知道,这世间有种牵挂,比忘川水长,比孟婆汤深,能从白狼山的雪,走到民国的雨,再走到玄学馆的桂花树下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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