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地官独白：桂树下的光阴
我守白狼山快一千年了，见过最倔的树，是那棵歪脖桂树；见过最执着的人，是殷主宰和沈小姐。这棵桂树是三百年前殷主宰让鬼差种的，那时他刚失去沈小姐，红着眼说“要种棵她喜欢的桂花”。鬼差笨，把树苗栽反了，根须露在外面半寸，我都以为活不成，他却连夜来山，用本源气裹住树根，守了三天三夜——那是我第一次见地府主宰，不像传说中那样冷，眼里的光，比山火还烈。
桂树活下来后，总长不首，枝桠歪歪扭扭，像被人掰过又不肯低头。殷主宰每年都来，站在树下看半天，指尖凝气却不碰枝桠——怕伤了新叶。有年春天，桂树遭了虫害，叶子掉了大半，他急得让孟婆送药（是人间的除虫药，孟婆说“对草木无害”），亲自往树干上涂，指尖沾了药汁，却笑得像个孩子。
民国那年，沈小姐来白狼山，站在桂树下发愣，说“这树长得真有意思”。我看见她颈间的玄玉佩在发烫——是殷主宰的披风碎片做的，能感知到他的气。她摸着树干上的凹陷（是殷主宰常年的地方），突然说“总觉得来过这里”，我在心里笑：傻姑娘，你何止来过，这里的每片叶子，都记得你。
去年秋天，殷主宰和沈小姐一起来看桂花。沈小姐靠在树下拍照，殷主宰站在旁边，替她挡着风，发间的桂花簪晃了晃——是他学做的，簪头歪的，却被沈小姐天天戴着。沈小姐笑着说“这树比你还倔”，殷主宰答“像你，不肯轻易认输”。风吹过，桂花落在他们发间，像撒了把碎金。
我看见殷主宰偷偷掐了朵桂花，别在沈小姐发间——动作笨笨的，却很轻，像怕碰坏了花瓣。沈小姐转头时，他耳尖发红，却没躲，任由她笑着骂“老古板”。那一刻，我突然懂了，桂树为什么长不首——它在等两个人，等他们一起站在树下，把三生的牵挂，都变成此刻的暖。
前几天给桂树施肥时，看见树干上新抽的枝桠，首溜溜的，不像老枝那样歪。我摸了摸新枝，上面有淡淡的阳火气——是沈小姐上次靠在树下时，指尖蹭上去的。旁边还有点幽冥气，是殷主宰替她挡风时留下的——阴阳二气在新枝上融在一起，像他们握在一起的手。
我在树洞里藏了本手札，记着桂树的生长：“某年某月，抽新芽，因二人同至。”记着殷主宰的笨：“某年某月，主上学摘桂花，折坏三枝，沈小姐笑他‘比树还笨’。”记着沈小姐的暖：“某年某月，沈小姐带桂花糕来，喂给主上吃，主上说‘比孟婆汤甜’。”
白狼山的风还在吹，桂树的新枝在风里晃，像在招手。我知道，它以后会越长越首，因为有两个人，把三生的冷和痛，都变成了滋养它的暖——就像人间的日子，只要心里有牵挂，再倔的树，也能长出首溜溜的新枝；再远的三生，也能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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