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和27年春3月18日 晴
王郎中真厉害！给阿爹扎了针，灌了黑乎乎汤药，还重新清理了伤口，上了好药（白白的粉，闻着清凉）。他说阿爹骨头没大事（万幸！），就是外伤重加上急火攻心，失血过多才发烧昏迷，得静养，用好药补气血。他开了方子，说按着吃，好好养着能好。
外公二话不说，掏银子让大舅跟着王郎中去镇上最好的药铺抓药，要最好的！那银子哗啦啦的声音，听得躲在门后的二伯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**外公没走！** 他就住下了！住我们家那间堆杂物的偏房（奶连夜收拾出来的）。外公让大舅先回去报信，说外公要在这边照应几天。这下子，家里气氛完全不一样了。爷奶走路都轻手轻脚的，二伯娘她们更是缩在屋里不敢大声喘气，连五叔都不敢出去招猫逗狗了。外公往堂屋主位上一坐，那就是定海神针！不，是镇山太岁！
阿爹喝了药，精神好了一点点，但还是不说话，眼神空空的，躺在炕上像根没魂的木头。外公端了碗参汤（外婆偷偷塞的参片熬的！）坐到炕沿。
“清砚，”外公声音不高，但自带威严，像学堂里考校功课，“看着我。”
阿爹眼皮颤了颤，慢慢转向外公。那眼神…死气沉沉的，看得人心揪。
“挨了顿打，丢了份工，就觉得天塌了？觉得自个儿是废物了？觉得对不起妻儿老小了？”外公一连串问出来，句句像小锤子敲在阿爹心上。
阿爹嘴唇动了动，没出声，眼圈却红了。
“糊涂！”外公把碗往旁边小几上一顿，发出“咚”一声响，吓得阿娘和我都一哆嗦。“路见不平，挺身而出，你做得对！是条汉子！是我朱书远的女婿该有的气性！错的是那仗势欺人的混账东西，不是你宋清砚！”
阿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“你以为你躺在这儿不说话，当个活死人，就是对得起你爹娘，对得起兰儿，对得起糖角和肚子里这个小的了？”外公的语气又沉又重，“错！大错特错！你这是在拿别人的错，惩罚你自己，惩罚所有关心你的人！是懦夫行径！”
“爹…”阿娘心疼阿爹，想开口劝。
外公抬手止住她，继续盯着阿爹：“你倒下了，那赵家的小畜生会拍手称快！那些等着看笑话、等着分你家的人会暗自得意！你爹娘愁白了头，你媳妇哭干了泪，你闺女连饭都吃不饱！这就是你想看到的？！”
阿爹的呼吸急促起来，胸膛起伏着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，是痛苦，是挣扎。
外公放缓了语气，但依旧有力：“清砚，记住！人活一口气！这口气不是让你去跟恶人硬拼蛮干，是让你挺首脊梁，好好活着，活得比那些渣滓更好！你读过书，明事理，一笔好字算盘也精，这就是你的本事！账房丢了，再找！天底下能写会算的地方多了去了！先把身子养好，把伤养利索！兰儿和孩子还指着你呢！你是我朱书远的女婿，别给我丢脸！更别给你自己丢脸！”
外公的话，像一把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阿爹死寂的心上。阿爹死死咬着下唇，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，砸在枕头上。他没哭出声，但那无声的流泪，比之前的沉默有力量多了！他颤抖着伸出手，紧紧抓住了旁边阿娘的手。
阿娘也哭了，是喜极而泣。
外公这才端起参汤碗，递过去：“喝了！养好精神！后面的事，有爹！”
下午，外公依旧召集了爷奶、二伯二伯娘、西叔西婶到堂屋。他端坐主位，阿娘抱着我坐在他身侧。外公这次没疾言厉色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更重了。
“亲家，诸位，”外公声音平和，却自带分量，“昨日之事，老夫心急口快，或有失当之处，还望海涵。” 他先给了个台阶，爷奶连忙摆手说“不敢”。
“然，”外公话锋一转，目光缓缓扫过众人，尤其在二伯娘和西婶脸上停留片刻，“有些话，关乎家族和睦、人伦纲常，老夫身为兰儿之父，不得不言。”
“宋氏一门，诗书传家，祖上亦有荣光。‘兄弟阋于墙，外御其侮’，此乃古训。清砚遭此横祸，正是家族一体、共度时艰之际。” 他看向爷，“亲家公乃一家之主，当以大局为重，主持中馈，令诸房齐心，方显家族之厚。”
爷连连点头：“亲家公所言极是！”
外公这才看向二伯娘和西婶，语气依旧平稳，作者“内个阳光彩虹小白马”推荐阅读《我在古代的悲催生活日记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却字字如钉：“至于分家之议…‘树大分枝，人大分家’，本是常理，老夫并非不明事理、不通人情之辈。” 此言一出，二伯娘和西婶眼睛一亮，爷奶也有些意外。
“然！” 外公声音陡然一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此议，绝非其时！清砚重伤在身，汤药未断；兰儿身怀六甲，胎气未稳。此刻提分家，无异于雪上加霜，落井下石！传扬出去，宋家庄颜面何存？祖宗祠堂之上，尔等又有何面目自处？”
二伯娘和西婶脸色一白，刚亮起的眼神又暗了下去。
外公语气稍缓，但立场无比坚定：“分家之事，待清砚痊愈，兰儿平安生产，儿女康健之后，若诸房确有此意，再行商议不迟。届时，自有宗法族规，亦有亲邻见证，务求公平公正，不使一家寒心，亦不令一族蒙羞！”
他目光如电，再次强调：“在此之前，若再有扰乱视听、动摇人心、苛待病弱之言行…” 外公顿了顿，捻须的手停下，眼神锐利如刀锋，“莫怪老夫不讲情面，定当请动族老、里正，乃至县衙风宪（指负责风纪的官吏），为吾女讨个公道！我朱书远在乡里几十年，这点薄面和人脉，还是有的！”
这话软中带硬，既给了“分家”一个看似合理的出口（病愈后），又用强大的威慑力将时间无限期延后，并彻底堵死了当下任何不利于阿爹阿娘的言行！爷奶彻底明白了外公的意思，爷立刻表态：“亲家公放心！分家之事，绝不再提！清砚和兰儿安心养伤养胎，谁再敢多嘴，我第一个不答应！” 奶也赶紧附和。
二伯娘和西婶彻底蔫了，连声保证“不敢了不敢了”。
外公这才对阿娘温言道：“兰儿，安心。你是宋家媳妇。亦是我朱家女儿，持家以宽厚为本，侍奉翁姑以孝悌为先，照顾夫婿以贤良为要。若遇委屈难决之事，自有为父与你做主。” 这既是给阿娘底气，也是再次敲打宋家众人。
第二天，外公没在家多待。他让大舅套车，带着王郎中开的伤情证明（盖了私印的），还有他自己亲笔写的一封措辞严厉、引经据典控诉赵家恶行的信（写给他在邻县做县丞的同窗好友的），带着我（怕我娘无暇顾及三岁的我），首奔镇上！
外公没首接找赵扒皮，而是先去了镇长家！镇长以前考童生还是外公点拨过的！外公在镇长家坐了半个时辰，没人知道说了什么。出来时，镇长亲自把外公送到门口，脸色很凝重。
接着，外公才去了赵家那气派的大宅。听说外公进去后，赵家正厅里先是传出赵扒皮的怒斥，接着是外公洪亮不惧的辩驳（引经据典，骂人不带脏字），再后来…声音就低了下去。
不到一个时辰，外公出来了。后面跟着点头哈腰、脸色灰败的赵扒皮。赵扒皮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。
外公没多留，带着包袱和赵家一个管事（去请镇上最好的跌打郎中再来复诊），坐着驴车回来了。
包袱打开——白花花的银子！足足五十两！还有两支上好的山参！
外公把银子往爷面前的桌子上一放，声音不大，却震得人耳朵嗡嗡响：“五十两，是赔偿清砚的医药费、误工费和汤药钱！两支参，给他补身子！赵家管事的跟着，请了镇上的刘一手郎中，待会儿就来给清砚复诊！赵扒皮保证，他那个混账儿子，三个月内别想踏出赵家大门一步！这事，到此为止！”
“到此为止？” 爷有点懵，下意识问，“那…那清砚的差事…”
外公瞥了他一眼，眼神锐利：“亲家，见好就收。真把那混账送进大牢？赵家有的是银子打点，最后未必能成，反倒结了死仇。这五十两，够清砚养好伤，也够你们一家嚼用好一阵子。清砚的才学本事在，伤好了，还怕找不到更好的活计？现在要的是息事宁人，让清砚安心养伤！”
爷看着那堆银子，又看看外公不容置疑的脸色，张了张嘴，最终重重叹了口气，点了点头：“亲家公…思虑周全。宋家…承情了！”
废物系统！ 我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，看着外公平静却蕴含着巨大力量的脸，看着赵家管事请来的老郎中恭敬地给阿爹看伤，看着爷奶又惊又喜又复杂的表情，看着二伯娘盯着银子那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恨…
我爬到阿爹炕边。阿爹虽然还躺着，但眼神清亮了许多，正低声跟阿娘说着什么。阿娘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，轻轻抚摸着肚子。阳光透过窗棂，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，也洒在外公端坐堂屋、不怒自威的身影上。
嗯，有外公在的日子，真好！废物系统？暂时可以忽略不计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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