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明元年 十月二十一 微雨（久旱逢甘霖）
某处避雨的山洞
萧玄宸昏迷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。他睁开眼，眼神初时有些迷茫，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和警惕，扫视着洞内围着火堆烤衣服、煮马肉汤的众人，最后目光定格在正在给满福换药的我身上。那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快、极复杂的情绪——惊讶、探究，还有一丝…难以言喻的了然？仿佛在确认什么。
我心头猛地一跳。这眼神…太不寻常了！一个落难的少年，看到一个小女孩带着一群流民，第一反应不该是这样！
“你醒了？” 我放下药，端着一碗温热的肉汤走过去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，“感觉怎么样？伤口还疼得厉害吗？”
他挣扎着想坐起来，牵动了伤口，眉头紧蹙，闷哼一声。
“别乱动！” 陈郎中连忙按住他，“伤口刚上了药，不想废了胳膊腿就老实躺着！”
萧玄宸深吸一口气，看向我，眼神复杂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，声音依旧沙哑：“是…你们救了我？多谢…救命之恩。” 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努力回忆，“在下…在下…头好痛…许多事…记不清了…” 他抬手扶住额头，露出痛苦迷茫的神色，“只记得…被人追杀…跌下马…后面…一片模糊…我…我是谁？这是哪里？” 他看向我的眼神，充满了“无助”的询问。
装失忆？
我心里冷笑一声，面上却露出同情和一丝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。顺势而为，正合我意！
“唉，可怜见的，怕是摔到头了。” 我叹了口气，用哄小孩般的语气道，“这里是往西北去的路上。我们也是逃难的流民。昨天在河床遇到你被坏人围着打，就帮了一把。你伤得很重，流了好多血，昏睡了一天一夜呢。记不清没关系，人没事就好！先养伤要紧！来，喝点热汤暖暖身子。” 我把碗递到他嘴边。
他迟疑了一下，还是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，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，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伪。最终，他低声道：“多谢…姑娘。救命之恩，没齿难忘。只是…在下如今连自己是谁都…实在惭愧。不知…该如何称呼姑娘？”
“我叫明姝。” 我坦然道，指了指周围的人，“这是聂姨（隐娘），陈老郎中，周先生，满仓哥，石兰姐…你就安心跟着我们养伤吧。名字嘛…” 我歪着头，假装想了想，“看你年纪也不大，就叫你‘阿元’吧？一元复始，万象更新，好兆头！等你伤好了，说不定就能想起自己是谁了！”
“阿元…”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，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、意味不明的弧度，“好。多谢明姝姑娘赐名。那…阿元就厚颜叨扰了。”
景明元年 十月二十五晴（持续干旱）
西行路上，某片稀疏林地
阿元（萧玄宸）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。短短几日，他肩腿的伤口在陈郎中的精心治疗和我的“消毒”理念下，竟己开始结痂收口。他不再需要人搀扶，只是走路还有些跛。
他自称“失忆”，但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见识，绝非寻常百姓。他能准确指出几种可食用的块茎植物（甚至比陈老认得更全），能讲出一些山川地理的典故（被周秀才如获至宝地记录），甚至对行军扎营的要点也随口道来，引得聂隐娘的目光愈发深沉。
他也很“懂事”。伤稍好些，就主动帮忙。力气活干不了，就帮着周秀才整理物资册子，字写得漂亮又清晰。帮石兰修理一辆快散架的独轮车时，他随手用几根木楔和藤条，就加固得稳稳当当，手法精巧得让旁边的大山啧啧称奇：“阿元兄弟，你这手艺，跟俺们村的老木匠有一拼！作者“内个阳光彩虹小白马”推荐阅读《我在古代的悲催生活日记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”
阿元只是谦和地笑笑：“胡乱弄的，以前…或许学过一点吧。” 眼神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正在给小花编草蚂蚱的石兰。
这天傍晚扎营。连续干旱，连野菜都难寻了。众人情绪有些低落。豆子敲着快板，努力活跃气氛，唱词却带着点无奈：
“哎——打竹板，响叮当，旱魔逞凶太猖狂！
树皮草根都啃光，肚子饿得咕咕响！
盼只盼，西北地，神女引路到福乡！
喝甜水，吃白馍，盖起瓦房娶婆娘！锵锵锵！”
满仓一边给哥哥满福受伤的地方擦酒，一边憧憬：“哥，等到了地儿，咱先挖个大大的鱼塘！养鱼！再种一大片红薯！顿顿管饱！”
满福靠在担架上，笑骂：“没出息！就知道吃！得先给咱老满家传宗接代！娶个能干的媳妇是正经！”
旁边几个汉子哄笑起来，纷纷打趣满仓。连一向沉默的石兰，看着手里编好的草蚂蚱被小花开心地捧着，嘴角也难得地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。
阿元坐在火堆旁，安静地听着，火光映着他清俊却依旧苍白的侧脸。他看着这群在苦难中依然努力寻找着微末快乐的流民，看着那个被他们称为“神女”、此刻正和陈老低声讨论着明天可能去哪里找食物的我，眼神深邃复杂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就在这时，负责外围警戒的一个汉子连滚爬爬地跑回来，脸色煞白：“神女娘娘！聂统领！不好了！东边…东边来了一伙人！看着…看着不像善茬！有刀！有枪！冲着咱们营地来了！人数…怕是有三西十！”
营地瞬间死寂！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！恐惧再次攫住了所有人的心！
聂隐娘猛地站起，独臂瞬间握紧了刀柄，眼神锐利如刀：“抄家伙！准备迎敌！老弱退后！”
阿元也霍然起身，虽然腿伤未愈，但站姿沉稳，眼神中瞬间迸发出的冷冽气势，让旁边的大山叔都吓了一跳。他沉声道：“聂统领，对方人数占优，硬拼恐伤亡惨重。这附近地形我白日观察过，营地西侧有一片乱石坡，易守难攻。不如且战且退，引他们入石坡，利用地形分割击破？”
他的建议清晰冷静，首指要害，完全是战场老手的思路！聂隐娘深深看了他一眼，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下令：“按阿元说的！满仓带人护着神女和老弱先撤往乱石坡！大山！带上你的人，跟我断后！阿元…你腿脚不便，随神女先撤！”
“不！” 阿元斩钉截铁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，“我随你们断后！多个人多份力！放心，这点伤，碍不了事！” 他顺手从旁边捡起一根前端被削尖、颇为沉重的硬木棍，掂了掂，挽了个利落的棍花！那架势，竟丝毫不逊于用刀的老手！
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战意和瞬间流露出的、与这几日温和表象截然不同的凌厉，聂隐娘没有再劝，只是简短地吐出一个字：“好！”
我深深看了阿元（萧玄宸）一眼，没有多言，在满仓等人的护卫下，带着老弱妇孺迅速撤向乱石坡。心中却如明镜一般：这位“失忆”的阿元，终于开始展露他隐藏的獠牙了。是福是祸？乱世之中，力量就是生存的筹码。至少此刻，他的锋芒，是指向敌人的。
聂隐娘策马走在最前，像一柄探出鞘的刀锋，警觉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拐角和石堆的阴影。
“停！” 她猛地勒住缰绳，瘦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。她左手瞬间按在腰间刀柄上，身体微微前倾，耳朵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。几乎同时，前方河床一个巨大的拐弯处，激烈的金铁交鸣、战马嘶鸣和凶狠的咒骂声撕裂了黄昏的寂静，如同沸油泼进了冷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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