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明元年 十一月三日 晨
黑石堡,血腥未散的“聚义厅”前
寒风卷过堡内空旷的校场,吹不散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气。孙彪那颗狰狞的头颅滚落在冰冷的泥地上,空洞的独眼瞪着灰蒙蒙的天空,凝固着最后的惊骇与不甘。
校场中央,黑虎和五魁押着十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、面如死灰的汉子。他们是孙彪的心腹爪牙,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血。人群被隔开在外围,那些曾被奴役的洗衣妇、苦力、被强掳来的女子…此刻,她们眼中不再是麻木,而是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和一丝微弱的、寻求公正的希冀。
“神女娘娘!” 一个头发花白、脸上带着鞭痕的老汉颤巍巍地走出人群,扑通跪下,指着其中一个被捆的、满脸横肉的汉子,“是他!张屠!他…他亲手杀了我儿子!就因为我儿饿极了,偷掰了半个窝头!我儿…我儿才十六啊!” 老汉老泪纵横,干枯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。
“还有他!王麻子!” 一个瘦小的妇人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孩子,指着另一个眼神闪烁的汉子,声音嘶哑,“他…他抢走了我最后的半袋救命粮!我男人去抢…被他打断了腿…没熬过冬天就…这孩子也快饿死了…” 她怀里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嘤咛,小脸蜡黄。
指认声此起彼伏,带着血泪的控诉。每一个名字,都代表着一桩桩令人发指的罪行。那些被指认的恶徒,有的低头不语,有的还想狡辩,但在铁一般的事实和周围喷火的目光下,最终只剩下绝望的灰败。
我的心沉甸甸的,像压着一块浸透了血的巨石。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 这是最朴素的道理,也是在这无法无天的乱世里,我能为这些苦难者主持的、唯一的“公道”。
“张屠、王麻子…还有李疤瘌、赵秃子…” 我念出几个被多人指证、罪行确凿的名字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全场,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,“杀人害命,罪无可赦。按…规矩办。” 我没有说“律法”,这世道,律法早己名存实亡。
杜伏山猛地抬起头,眼中凶光一闪,厉声道:“黑虎!拖下去!给冤死的乡亲们…一个交代!” 他的声音带着复仇后的余烬和不容置疑的杀伐。
“诺!” 黑虎和几个汉子如狼似虎地扑上去,将那几人拖向堡墙的阴影处。求饶声、咒骂声很快被沉闷的、令人心悸的打击声取代,随即归于死寂。人群中有压抑的啜泣,也有如释重负的低叹。
剩下的七八个被捆者,脸色惨白,抖如筛糠。他们大多是底层的小头目或打手,多是听命行事,或者罪行不那么昭彰。人群中也有几个和他们相熟的苦力站出来,赌咒发誓地担保:
“娘娘开恩!刘耕田他…他虽跟着孙彪,但没亲手杀过人,他一家就剩个小孙女了,不干,他孙女就饿死了!要不是他时不时塞给我们块饼子…我们早就活不下去了”
“孙老西胆子小,就是看个门…求娘娘饶他一命吧!”
求娘娘饶了俺爹,他就是个管锅炉的!
……
“松绑。” 我挥了挥手。黑虎他们迟疑了一下,还是照做了。
那几个人如蒙大赦,在地,随即又挣扎着爬起来,对着我和那些为他们求情的人连连磕头:“谢娘娘不杀之恩!谢乡亲们!谢乡亲们!”
“死罪可免,” 我的声音依旧冰冷,“但你们助纣为虐,亦有过错。周先生,” 我看向抱着本子的周秀才,“清点粮仓,按人头,给他们每人分一份口粮,再…发二两银子。” 这是我能想到的,最“仁慈”的处理方式了。给他们一条生路,自谋出路去吧。
然而,
那几个人捧着分到手的、足够他们支撑一段时日的粮食和那点微薄的银钱,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地离开,反而再次齐刷刷地跪倒在地,磕头如捣蒜!
“神女娘娘!求求您!别赶我们走!”
“娘娘!这灾荒年景,到处都是兵匪,我们…我们能去哪儿啊?这点粮食,走不出百里就得被人抢光!死路一条啊!”
“娘娘!我们…我们知错了!求您收留我们吧!我们有力气!能干活!挖土、砍柴、推车都行!只求跟着您…寻条活路!给口饭吃就行!”
为首一个叫林水旺的汉子,抬起磕出血印的额头,涕泪横流:“娘娘!我们…我们也是被逼得没活路了才跟着孙彪那畜生的!我从家乡逃荒一路,俺娘俺爹死了!俺姐为了给我换口吃的,把自己卖了!俺大哥为了护着我让抢粮食的活活打死了!俺家就剩我了!被孙彪招上山,是实在太饿了!俺从来没杀过人,俺不能死!俺要把爹娘大哥那份一起活回本来!我们知道您仁义!杜头领也仁义!求您…给我们一个机会吧!
他们身后,那些刚刚被解救出来的苦力、妇孺,甚至一些原本堡内底层、手上还算干净的守卫,也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,眼神中充满了同样的绝望和祈求:
“娘娘!带我们一起走吧!”
“这堡子毁了,孙彪死了,我们留下也是死啊!”
“求神女娘娘慈悲!给条活路吧!”
黑压压的人群跪在冰冷的校场上,寒风卷起他们破烂的衣角。那一张张或麻木、或惊恐、或充满卑微希冀的脸,汇成一片无声的哀求之海,瞬间将我淹没!
我只觉得脑袋里一阵轰鸣!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!收留?眼前跪着的,加上原本被解救的,足足有两百多号人!加上我们自己的队伍,近五百张嗷嗷待哺的嘴!粮食…药品…安全…管理…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!我只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!一个靠着系统作弊、在夹缝中求生的穿越者!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,拿什么去承担这近五百条人命的重量?!
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席卷全身!但是我不敢暴露给任何人,我怕!我心虚!指尖冰凉,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!我看着杜伏山,他看着眼前跪倒的人群,眼神复杂,有无奈,也有一丝不忍。他看着隐娘,隐娘抱着刀,面无表情,但眼神扫过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时,似乎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。我看着阿元,他眉头紧锁,显然也在快速评估着这巨大的人口负担和潜在风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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