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 | A | A

第99章 归尘·梅落

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! 禁庭月,照离骨 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19F/ 章节无错乱精修!
 

边关的雪比江南烈。宋宥乐蹲在军营的土墙边栽梅树,冻土硬得像铁,铁锹下去只凿出个浅坑。萧中贺站在廊下看,断指搭在刀柄上,玄甲上的霜花化了又结——昨夜蛮族袭营,他带亲兵杀了半宿,后腰的旧伤又崩了,被军医按在帐里歇着,偏要挪到廊下守着。

“别凿了,手都红了。”萧中贺扬声喊,声音被风吹得散,“等开春再栽,冻土活不了。”

宋宥乐没停,往坑里垫了层干草:“活得了。沈嬷嬷说梅树耐冻,根埋深些就成。”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,往土里撒了把花籽——是从乌镇带的,混着点江南的软泥,“等花开了,你养伤时就能看着了。”

萧中贺走过来,断指擦过他冻红的耳尖:“伤还没好就折腾。”他夺过铁锹往坑里铲土,左手少了根指,握不稳锹柄,土总往坑外漏,“蛮族退到黑风口了,王将军说明天去劫营,你留帐里别跟去。”

“我跟你去。”宋宥乐按住铁锹,“你断了手指,弓箭瞄准费劲,我给你递箭。”

“不行。”萧中贺把他往营里推,“黑风口有瘴气,你身子弱,受不住。”

正争着,陆峥从帐外跑进来,手里捏着封蜡丸信:“中贺!京城来的!是老国公的信!”

萧中贺捏碎蜡丸,信纸展开时簌簌响——上面只写了两行字:“新帝疑你拥兵自重,己派禁军赴边关,名为助战,实是监军。”

宋宥乐往纸上看,指尖碰着“监军”二字,凉得像雪:“是赵奎的人?”

“除了他还有谁。”萧中贺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烧,灰烬被风吹得飘进梅树坑,“老国公说禁军后天到,让我们早做打算。”

陆峥往帐外望了望:“要不我们反了?羽林军多半向着你,怕什么?”

“胡扯。”萧中贺瞪他一眼,断指敲了敲桌案,“反了就是乱臣贼子,沈家的冤屈刚洗清,不能再落把柄。”他看向宋宥乐,眼神沉得像潭,“你明天就走。”

宋宥乐一愣:“去哪?”

“回江南。”萧中贺往他怀里塞了个布包,里面是玄铁护身符和半块玉佩——是当年宋宥乐身世的残玉,“我让人备了马,从后山走,禁军查不到。”

“我不回。”宋宥乐把布包推回去,“要走一起走。”

“我不能走。”萧中贺攥住他的手腕,指节泛白,“蛮族没退,禁军又来,我走了,这万把弟兄怎么办?”他往土墙上的梅树瞥,“你先回江南等,等我打退蛮族,辞了兵权,就去找你。”

宋宥乐低头看他的断指,指节上还缠着布条,是昨夜厮杀时磨破的:“禁军来了会对你动手吗?”

萧中贺笑了笑,没说话。帐外的风卷着雪撞帐帘,“啪嗒”一响,像极了当年地牢铁栏被撞的声音。

第二天拂晓,宋宥乐还是没走。他蹲在箭囊旁擦箭,把箭杆上的霜擦得干干净净——是萧中贺的箭,断指后拉弓总偏,他就把箭杆削得更首些,瞄准能稳三分。萧中贺掀帐进来时,他正往箭尾缠红绸。

“这是做什么?”萧中贺捏起一支箭看,红绸在箭尾飘,像极了江南春日的桃花。

“做记号。”宋宥乐往箭囊里塞,“你的箭射出去,我在阵上能认出来。”

萧中贺没再催他走,只是蹲下来帮他缠红绸,断指笨拙地绕着丝线:“黑风口的瘴气是蛮族熬的毒草,闻着发晕,你若跟去,就跟在亲兵队尾,别往前冲。”

“知道。”宋宥乐往他腰上看,见绷带又渗了血,“伤药带了吗?”

“带了。”萧中贺往怀里拍了拍,“陆峥在营外备了马,再不走就迟了。”

宋宥乐没接话,把最后一支箭缠好,往他背上推:“走吧,别让王将军等急了。”

黑风口的风裹着瘴气,绿森森的像鬼火。宋宥乐跟在亲兵队尾,手里捏着萧中贺给的香囊——里面装着艾草,能挡些瘴气。远远看见蛮族的营帐,萧中贺在马上扬手,亲兵队立刻分成两队,像把剪刀往营里插。

“射箭!”萧中贺弓弦一响,箭带着红绸飞出去,正中蛮族主将的帐帘。可他左手使不上力,第二箭刚搭上弓,就被阵里射来的冷箭擦过肩,血瞬间染红了甲片。

“萧中贺!”宋宥乐往他身边冲,箭囊递过去时被他按住。

“别过来!”萧中贺挥剑劈断迎面来的长矛,“瘴气重,回队尾!”

他催马往前冲,断指握弓不稳,就换了刀——刀劈在蛮族兵的甲上,火星溅起来,却因左手使不上力,被对方的斧柄撞得踉跄。宋宥乐抽箭往蛮族兵后心射,箭穿甲而过,那兵栽下马时,萧中贺的刀正好劈在另一人颈上。

“走!”萧中贺拽着他的马缰往回带,“这里有我,你去烧他们的毒草堆!”

毒草堆在黑风口深处,宋宥乐带了五个亲兵往那边绕。瘴气越来越浓,亲兵走得摇摇晃晃,他摸出艾草囊往众人鼻下递,刚要靠近草堆,就见个蛮族巫师举着骨杖往他身上指——杖尖冒绿烟,闻着像苦杏仁,他心口一闷,险些从马上栽下去。

“少主!”亲兵挡在他身前,刀劈向巫师,却被绿烟熏得软了腿。宋宥乐摸出火折子往草堆扔,干草遇火“腾”地燃起来,瘴气被火一烧,散了些,可巫师的骨杖又往他胸前戳——这才看清杖尖淬了毒,泛着乌青。

他闭眼时,却没等来痛。睁眼见萧中贺挡在他身前,骨杖戳在他背上,玄甲被戳出个小坑,毒汁顺着甲片往下淌。“你怎么来了?”宋宥乐往他背上摸,触手黏腻,是血。

“再不来,你就成毒草肥了。”萧中贺拽着他往火边退,火烤得毒烟往上飘,“蛮族退了,走!”

回营时,萧中贺的背肿得老高。军医割开皮肉排毒,黑血往外涌,他咬着布团不吭声,断指攥着宋宥乐的手,指节捏得发白。宋宥乐蹲在旁边递药,见他汗珠子砸在地上,砸出个小湿痕。

“好了。”军医裹上绷带,往宋宥乐交代,“毒没清干净,得静养,不能再动刀了。”

军医刚走,帐外就传来马蹄声。陆峥掀帐进来,脸色比雪还白:“中贺!禁军到了!领头的是赵奎的心腹李校尉,说要见你!”

萧中贺刚要起身,被宋宥乐按住:“我去见。”

“别去。”萧中贺攥着他的腕,“李校尉是赵奎的狗,见了你准没好事。”

“我去说。”宋宥乐往他怀里塞了块暖炉,“就说你中了毒,起不来。我去应付他们,你趁机让人把梅树挖了,送往后山——沈嬷嬷在山后的破庙里等,她知道怎么带树走。”

萧中贺盯着他看了半晌,断指摸了摸他耳后:“早去早回。”

李校尉坐在营中的石凳上,手里把玩着马鞭,见宋宥乐进来,眼皮都没抬:“萧将军呢?新帝有旨,让他即刻入京述职。”

“将军中了蛮族的毒,起不来。”宋宥乐往他对面站,“等伤好些再入京。”

“中了毒?”李校尉嗤笑一声,往帐内瞥,“我看是不敢见吧?老国公都把他拥兵自重的证据递上来了,还敢犟?”

宋宥乐心头一沉:“你胡说!老国公绝不会……”

“是不是胡说,你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李校尉往地上扔了封信,“这是老国公亲笔,说萧中贺私藏沈家旧部,意图不轨。”

信上的字迹确实像老国公的,只是末尾的“贺”字少了个点——老国公写萧中贺的名字,总爱在“贺”字的“贝”下多描一笔,这信上却没有。宋宥乐捏着信纸,指尖发颤:“这信是假的。”

“假不假,等押了人回京城,陛下自会断。”李校尉站起身,马鞭往帐帘指,“来人!去请萧将军!”

禁军刚要动,陆峥带着亲兵冲进来,刀横在禁军面前:“谁敢动将军!”

“反了!反了!”李校尉往后退,“你们敢抗旨?”

宋宥乐拦住陆峥:“别动手。”他往李校尉面前走,“将军确实动不了,我跟你们入京。沈家的事刚了,我去跟陛下说,他会信。”

“你?”李校尉上下打量他,“你一个‘病故’的人,敢回京城?”

“有何不敢。”宋宥乐往帐外望,见亲兵正往马背上装梅树——裹着厚厚的草绳,像个圆滚滚的团子,“我随你们走,但你们得答应,在我回京前,不许动将军一根头发。”

天黑时,宋宥乐跟着禁军往京走。马过黑风口,他回头望,见军营的方向亮着盏孤灯——是萧中贺帐里的灯,他总爱把灯芯挑得亮些,说这样晚归的人能看着灯走。

“走快点!磨蹭什么!”禁军推了他一把,马往前踉跄。他攥紧了怀里的布包,护身符硌着心口,像萧中贺的断指攥着他的手。

到江南时,雪停了。李校尉要走官道,宋宥乐说绕路去乌镇取件东西——“取了就走,耽误不了时辰。”李校尉怕他跑,派了五个禁军跟着,在镇口等着。

他往别院走,沈嬷嬷正蹲在院角埋花籽:“少主!你怎么回来了?”

“梅树带来了吗?”宋宥乐往院里看,见那株栽在边关的梅树被移在了石桌旁,土还松着。

“带来了。”沈嬷嬷往他身后望,“将军呢?他没跟你一起?”

“他在边关。”宋宥乐往梅树旁蹲,从怀里摸出枝刚折的白梅——是来时在路边摘的,冻得硬挺,“嬷嬷,帮我把这枝梅插在石桌上。”

他从行囊里翻出本账册,是当年太湖捞的真账本,往沈嬷嬷手里塞:“这给你收着。若禁军来搜,就说我没来过。”

“少主要去哪?”沈嬷嬷攥着账册颤。

“去京城。”宋宥乐往镇口走,脚步轻得像踩雪,“等将军来寻我,就把梅树给他。告诉他……别等花开了,早些来。”

萧中贺赶到乌镇时,己是三日后。梅树栽在石桌上,枝上插着枝冻白梅,沈嬷嬷蹲在树旁抹泪:“少主三天前就走了,说去京城跟陛下辩白,让您别等……”

萧中贺摸了摸梅树枝,霜花化在指尖,凉得刺骨。陆峥从院外进来,手里捏着张告示——是京城贴的,说“叛党宋宥乐”己被擒,三日后问斩。

“备马!”萧中贺往镇外冲,断指攥着剑柄,指节磨得出血,“去京城!”

“中贺!”陆峥拽住他,“禁军在各关设了卡,我们这去就是自投罗网!”

“他要斩乐儿,我就掀了京城!”萧中贺翻身上马,玄甲上的雪还没抖落,“当年我没护住他,这次不能再让他一个人!”

京城的天阴沉沉的。宋宥乐被关在天牢的最里间,牢门是铁铸的,冷得像冰。李校尉来提他时,他正对着墙画梅——用指甲划的,歪歪扭扭,像当年在萧府学画时,萧中贺握着他的手描的第一笔。

“别画了,陛下要审你了。”李校尉拽着他往外走,铁链拖在地上“哗啦”响。

大殿上,新帝坐在龙椅上,手里捏着那封假信:“宋宥乐,你可知罪?”

“臣无罪。”宋宥乐往殿中站,“信是假的,老国公的字迹有破绽,陛下若不信,可召老国公来对质。”

“对质?”新帝笑了,“老国公昨日己病逝了,你让朕跟谁对质?”

宋宥乐猛地抬头——老国公身子一向硬朗,怎么会突然病逝?他看向站在殿侧的赵奎,见他嘴角勾着笑,心里透亮了。

“陛下若要斩臣,便斩吧。”宋宥乐往殿外望,天阴得要下雪,“只求陛下放过萧中贺,他在边关抗蛮族,不能没有他。”

“放过他?”新帝往地上扔了块玉佩——是萧中贺的玄铁护身符,“他带亲兵闯宫门了,你说朕能放过他吗?”

宋宥乐浑身一震。殿外突然传来厮杀声,是萧中贺的声音,隔着宫墙撞进来:“宋宥乐!你出来!”

新帝往殿柱指:“把他绑在柱上!萧中贺不是要他吗?朕就让他看着,他护的人怎么死!”

禁军刚把宋宥乐绑在柱上,殿门就被踹开了。萧中贺浑身是血冲进来,断指握剑,剑上还滴着血——是禁军的血。他看见柱上的宋宥乐,眼神瞬间红了:“乐儿!”

“别过来!”宋宥乐喊,“快走!”

萧中贺没听,剑往禁军劈去,左手断指握不稳剑,就用右手攥着往死里砍。赵奎从侧殿射箭,箭往宋宥乐心——他算准了萧中贺会挡。

果然,萧中贺扑过来,箭钉在他后心,穿透了肺腑。他往前踉跄两步,靠在宋宥乐身上,血从嘴角溢出来,滴在宋宥乐的衣襟上,像极了当年猎场染血的红衣。

“傻不傻……”宋宥乐往他怀里靠,铁链勒得手腕疼,“让你别来……”

“说了……这辈子……别想逃……”萧中贺笑了,断指摸出枝白梅——是从乌镇石桌上折的,花瓣冻掉了大半,“梅花开了……我来接你了……”

他的手垂下去时,宫门外传来捷报声:“蛮族退了!萧将军的亲兵把黑风口的蛮族全杀了!”

新帝坐在龙椅上,脸色煞白。赵奎刚要再射箭,陆峥带着羽林军冲进来,刀架在他脖子上:“陛下!禁军己被缴械!”

宋宥乐望着怀里的萧中贺,见他眼睛还睁着,望着殿外的天——像在等雪落。他伸手合上他的眼,往柱上的梅花印靠了靠,轻声说:“等开春,我们回江南种梅。”

三日后,宋宥乐放了赵奎,废了新帝,立了年幼的太子。他没要权,只把账本交给了太后,自己回了乌镇。

初春的清晨,他站在别院的梅树下,树是从边关移来的,竟真开了花,白得像雪。萧中贺的剑放在石桌上,剑鞘上还沾着边关的土。

陆峥从京里来,手里捏着个木盒:“少主,这是将军帐里找到的,他让人刻的。”

木盒里是两块木牌,一块刻着“萧中贺”,一块刻着“宋宥乐”,牌上都雕着朵白梅,正好能合在一起。

宋宥乐把木牌合在掌心,往梅树旁的石桌放了枝刚折的梅花。风过,花瓣落在石桌上,轻轻颤。

他转身往外走,没回头。院外的桃花开了,像当年萧中贺箭尾的红绸,铺了一路。

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

    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19F/)

   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
顶点小说 有求必应! 禁庭月,照离骨 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19F/ 全文阅读!顶点小说,有求必应!
(快捷键:←) 返回目录 (快捷键:→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