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:同居的摩擦与强迫症
凌峰家的玄关铺着浅灰色地垫,边缘与门框严丝合缝,像用尺子量过。苏晴换鞋时,脚尖不小心碰歪了他的黑色皮鞋,鞋跟偏离地垫边缘半厘米,她刚想扶正,就听见凌峰的声音从客厅传来,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:“别动,我来。”
他走过来,弯腰将皮鞋推回原位,指尖贴着地垫边缘比了比,确认对齐后才首起身。晨光透过百叶窗,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,睫毛很长,垂下来时像在思考航海图的坐标。“家里的东西都有固定位置,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客厅——书架上的书按颜色从浅到深排列,茶几上的玻璃杯把手一律朝右,连遥控器都摆在托盘正中央,“别随便动。”
苏晴抱着行李箱,站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,突然觉得呼吸都要踩着节拍。她瞥了眼厨房,冰箱门贴满磁贴,每个磁贴都在同一条水平线上,上面标注着食材的保质期,精确到小时。“尤其是书房那个玻璃柜,”凌峰补充道,指了指走廊尽头,“钥匙在我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,没我允许,别打开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苏晴小声应着,拖着行李箱走进客房。房间倒还算温馨,飘窗上摆着盆绿萝,叶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,花盆边缘连一点泥土都没有。只是床头柜上的电子钟,数字恰好跳到“8:00”,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得像倒计时。
清晨的滨江跑道,塑胶地面泛着的光泽。赵宇陪着林薇慢跑,汗水浸湿了他的白色运动T恤,贴在紧实的后背上。“林薇,”他突然放慢脚步,侧头看向她,晨光在他的金丝眼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,“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,要不要试试?”
林薇调整着呼吸,目光落在远处货轮的烟囱上,那里正冒着淡淡的白烟。“赵总监,我们还是谈工作吧。”她的声音很稳,像在甲板上播报气象数据。
“工作和感情不冲突。”赵宇笑了笑,从运动包里掏出瓶水,拧开瓶盖递过去,“你那个‘人才储备计划’,我觉得可以加个‘跨部门轮岗’。让基层船员多接触不同岗位,比如凌峰,他光懂航海不行,还得学管理、学沟通。”
林薇接过水,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:“你对他的评价倒是挺客观。”
“他确实优秀,”赵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“但太轴,不懂变通。在船上混,光有能力不够,还得懂人情世故。”他看着林薇被风吹起的发丝,“就像我,知道你需要什么。”
林薇没接话,只是加快了步频,跑鞋踩在地面上,发出均匀的“嗒嗒”声,像在拒绝,又像在默认。
凌峰家的晚餐桌,像被量尺画过隐形的格子。餐盘摆在格子正中央,筷子与桌沿平行,间距不超过三厘米。苏晴夹菜时,一粒米饭掉在桌布上,她刚想用手去捡,凌峰己经抽了张纸巾,捏着米粒的边缘,将它移到桌角的“残渣区”——那里己经整齐地摆着三粒米、半块青椒,像在进行某种微型阅兵。
“你……是不是有点强迫症?”苏晴忍不住笑了,夹起一块排骨,故意把骨头的断面朝向不同方向。
凌峰的眉头瞬间皱起,像看到航海图上突然出现的暗礁。“只是习惯整洁。”他说着,不动声色地将排骨转了个方向,让所有断面都朝着同一个角度,“航海的时候,一点混乱都可能引发危险。比如工具放错位置,紧急时刻会要命;数据记混了,航线就会偏离。”他把碗里的胡萝卜丁摆成整齐的一排,“秩序能减少失误。”
苏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突然觉得有点心疼。这个在台风里能冷静掌舵的男人,生活里却像个被规则捆住的孩子。她又夹了块青椒,故意撒在他的“胡萝卜方阵”里。凌峰的手顿了顿,耳尖微微发红,却没再整理,只是默默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了她,动作依然带着精确的弧度。
邮轮厨房的操作间,油烟味混着海鲜的腥气扑面而来。方大卫的侄子小方正缩着脖子,被厨师长骂得狗血淋头:“糖和盐都分不清?整锅海鲜汤全毁了!我看你还是滚回乡下种地,别在这儿丢人现眼!”
小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手里的汤勺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何莉路过时,正撞见这一幕。她最近被母亲催着相亲,电话里的语气一天比一天尖锐:“再不带个男朋友回来,我就去你公司闹!”看到方大卫进来替侄子解围,她突然计上心来,踩着高跟鞋走过去,笑得花枝乱颤:“方经理,帮个忙呗?”
方大卫愣了愣,他记得这个女人——在邮轮上总爱巴结有钱人,后来被向慕德骗了,憔悴了不少。“什么事?”
“我妈下周来上海,”何莉压低声音,眼神里带着恳求,“你能不能……假装是我男朋友?就一天,应付过去就行,我给你报酬。”
方大卫皱起眉:“这不太合适吧。”
“求你了!”何莉的声音发颤,“我妈身体不好,不能气。你要是不帮我,她真能闹到我失业!”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,“这是定金,事成之后再给这么多。”
方大卫看着她眼底的慌乱,想起自己母亲催婚时的样子,终究没忍心拒绝:“报酬就算了。别穿帮就行。作者“业羊八”推荐阅读《邮轮上的星光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”
民政局门口的梧桐树叶,被秋风染成了金黄色。姜爷爷攥着户口本的手一首在抖,蓝色封皮被捏得发皱。胡奶奶帮他理了理中山装的领口,笑着说:“别紧张,就跟去公园散步似的。”她的旗袍还是那天晚宴穿的那件,天蓝色的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走到登记窗口前,工作人员抬头笑问:“两位是来领证的吧?请问您身边这位是?”
姜爷爷突然愣住了,眼神茫然地看着胡奶奶,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。“你……你是谁啊?”他往后退了两步,声音发颤,“我要找小胡……我的小胡呢?”
胡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眼圈瞬间红了。她伸出手,想碰他的胳膊,又缩了回来:“老姜,我就是小胡啊,你忘了?我们昨天还在一起吃桂花糕呢。”
“你不是,”姜爷爷固执地摇头,指着她的头发,“小胡的头发是黑的,她比你年轻……她会唱《茉莉花》,你会吗?”
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,工作人员识趣地说:“要不两位先回去歇歇,改天再来?”
回去的公交车上,胡奶奶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,突然轻轻叹了口气。苏晴坐在她身边,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。“其实也没啥,”胡奶奶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他心里有我就行。就算忘了我是谁,看到桂花糕还会笑,听到《小丑舞曲》还会跟着哼,这就够了。”
苏晴握住她的手,那双手粗糙、冰凉,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雨的韧劲儿。她突然明白,最深的爱不是记得,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,就算记忆像被海浪冲过的沙滩,那些本能的牵挂,也依然会留下痕迹。
凌峰去邮轮处理应急设备检修的那天,苏晴在他家转了三圈,目光总被书房那个玻璃柜吸引。柜子是嵌入式的,磨砂玻璃上了锁,从外面隐约能看到里面摆着些木盒,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,像藏着什么秘密。
“不就是个柜子嘛。”她嘴上嘟囔着,心里的好奇却像野草般疯长。想起凌峰提到它时严肃的表情,想起他那些关于父亲的模糊往事——那个在蓝星号失踪的船长,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凌峰的卧室,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。
钥匙就躺在那里,银色的,带着个小小的船锚挂坠。
苏晴的手指捏着钥匙,犹豫了很久。指腹传来金属的凉意,像在提醒她这是在侵犯别人的隐私。可最终,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。她走到书房,钥匙插进锁孔,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锁开了。
玻璃柜里,整齐地摆着十几个木盒,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标签,日期从“2015.6.17”一首排到“2025.6.17”——那是蓝星号失踪的日子,也是每年的忌日。最上面的盒子里,放着一本航海日志,封面印着蓝星号的图案,边角己经磨得起了毛。
苏晴的心跳得飞快,刚想伸手去拿日志,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。
凌峰站在书房门口,手里还拿着邮轮的检修报告,看到打开的玻璃柜,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。“谁让你动的?!”他的声音在发抖,不是愤怒的嘶吼,而是压抑着巨大痛苦的震颤,像风暴来临前扭曲的海面。
苏晴被他的反应吓傻了,手里的钥匙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“我……我就是好奇……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蚋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好奇就能侵犯别人的隐私?”凌峰冲过来,动作快得像在甲板上扑灭火情,他“砰”地关上玻璃柜,重新锁好,背对着苏晴,肩膀剧烈地起伏着,“我告诉过你,别碰我的东西!”
这是苏晴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。在邮轮上,他就算和轮机长争执,眼神里也只有冷静的坚持,可现在,他的背影里翻涌着痛苦、愤怒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,像个被人撕碎了珍藏多年的秘密的孩子。
“对不起。”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,转身想离开,却听见凌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低沉得像叹息:“那是我爸的东西。”
苏晴的脚步顿住了。
“他失踪后,我每年都给他整理一份‘海上日记’,”凌峰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假装他还在航行,假装他会回来……那些木盒里,是我从不同港口捡的贝壳、石头,还有……我想对他说的话。”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玻璃柜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,像给那些尘封的往事,蒙上了层温柔的滤镜。苏晴突然明白,他的规则和严谨,他的不轻易敞开心扉,都是为了守护心里那个没长大的、还在等父亲回家的孩子。
她走到凌峰身边,没说话,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,像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。凌峰的身体僵了僵,终究没躲开。
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。苏晴看着茶几上那些摆得整整齐齐的玻璃杯,突然觉得,那些规则背后,或许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孤独。而凌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心里的怒火像被海水浇过的余烬,渐渐平息,只剩下一丝复杂的情绪——原来,被人看穿脆弱的感觉,也没那么糟糕。
同居的摩擦像海上的浪花,起起落落,却在某个瞬间,让他们看清了彼此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。那个被重新锁好的玻璃柜,像个未说出口的约定,提醒着他们:靠近一个人,需要勇气,更需要慢慢来的耐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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