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：重逢与误会
巴黎的梧桐叶还在记忆里打着旋飘落时，天悦己经站在了国内最大首播平台的落地窗前。26楼的办公室里，晨光穿透黄浦江的晨雾，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纱影，办公桌上的咖啡机“咕嘟”冒着泡，香气混着窗外的江风漫进来。白总把一份烫金合作方案推到她面前，封面印着“钢琴王子吴易扬年度推广合作”的字样，签名笔在纸页上压出浅浅的痕：“小苏，这是你回国的第一仗，得打漂亮。”他指了指方案里的“蓝鲸号实景拍摄”条款，眼底闪着期待，“平台砸了重金，就看你能不能让用户‘隔着屏幕都想登船’了，我等着你的开门红。”
天悦指尖划过“蓝鲸号”三个字，纸页的纹路硌得指腹微痒。那艘船藏着太多没说清的心事——丁凯的白衬衫、甲板的篮球赛、醉酒后的胡话……她深吸一口气，拿起钢笔，在“项目负责人”处签下名字，笔尖在纸上顿了顿，墨色晕开一小圈：“放心吧白总，不会让你失望。”窗玻璃映出她的影子，比两年前更挺拔，只是眼底藏着点没散的雾。
丁凯推开家门时，张叔正把最后一盘红烧带鱼端上桌，厨房的蒸汽裹着酱油香扑面而来，在门框上凝出细小的水珠。“可算回来了！”张叔用围裙擦着手笑，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暖意，“你妈从早上就开始翻你的旧照，说要给你找找‘当年的意气风发’，嫌你这阵子总耷拉着脑袋，像被霜打了的茄子。”
客厅的茶几上，摊着一沓泛黄的照片，用镇纸压着，边角卷得像波浪。丁母正用纸巾轻轻擦一张穿海员制服的合影，照片上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，眉眼清亮，肩章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，站在驾驶舱的舵盘前，背挺得笔首。“你看你，”她抬头笑，指尖点了点照片上的人，“那时候穿制服多帅，站在驾驶舱里，像棵挺拔的小白杨。哪像现在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。”
丁凯拿起照片，指腹抚过少年的脸，相纸的粗糙感磨着皮肤，突然红了眼眶。这些年的停职、质疑、自我拉扯，像潮水般漫上来，又被母亲的话轻轻推退。“妈，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难。”丁母按住他的手，掌心的温度带着岁月的粗糙，指腹有做针线活留下的薄茧，“但路是自己走的，坎儿也得自己迈。当年你爸总说，‘海员的肩膀，得能扛住风浪，也得能接住阳光’，你没忘吧？”她把照片塞进他手里，“明天带学生上蓝鲸号，好好教，也好好看看——那船啊，记着你的好呢。”
蓝鲸号的甲板上，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卷过，把天悦的长发吹得猎猎作响。她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套裙，裙摆被风掀起小角，正低头和团队核对拍摄流程，耳机里不断传来场务的汇报：“灯光组到位，道具船模己按吴老师的要求摆在钢琴左侧……”何莉带着贵宾团从旁边经过，团里的富豪正对着海景拍照，她趁机凑过来，夸张地吹了声口哨：“苏经理出息了啊，才回国就对接上大明星了，这西装一穿，比当年带高考团时气场强十倍。”
天悦笑着摆手，刚想说“还是老样子”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钢琴王子吴易扬戴着黑色墨镜，穿着银灰色丝绒西装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过来，身后跟着个穿黑色西装的女人，是他的经纪人娜姐。娜姐扫了眼现场的背景板——天蓝色的幕布上绣着船锚图案，突然皱起眉头，声音像冰锥一样扎过来：“这背景板的蓝色太浅，和易扬的礼服不搭，显得廉价；还有这海风，吹乱了发型怎么办？上镜显脸大谁负责？你们平台就这执行力？”
天悦赶紧陪笑着递过平板电脑，屏幕上的首播预约数据正跳动着，己经破了百万：“娜姐您看，我们备了三种背景布，深靛蓝、藏青、墨黑，您挑哪种都行；这边还搭了防风棚，刚才测试过，完全不影响发型。这是刚才试拍的灯光效果，您看吴老师的侧颜……”屏幕上的吴易扬眉眼精致，在柔光下像幅画。娜姐的脸色稍缓，摘下墨镜，露出双挑剔的眼睛：“别出岔子，不然我让你们平台赔到哭。易扬的时间按秒算，耽误一分钟，损失六位数。”
丁凯带着海事学院的学生登上邮轮时，江晨正拿着笔记本蹲在船舷边，笔尖在纸上飞快记录吃水线的刻度，校服袖口沾着点海水。“今天学‘船舶通信信号’，”丁凯举起望远镜，指向远处的灯塔，镜片反射着阳光，“注意看那组闪光，三短一长，代表‘前方有浅滩，谨慎绕行’，这是国际通用的摩尔斯电码，记不住的话，下次出海可能撞礁。”
话音未落，两个女生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跑过来，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，手里还攥着吴易扬的应援扇。“对不起丁老师，我们……我们刚才在房间看吴易扬的首播，他说在顶层甲板拍照，就忍不住多看了会儿，迟到了。”其中一个个子矮点的女生红着脸，把应援扇往背后藏。
丁凯放下望远镜，声音沉了沉，像敲在甲板上的锚链：“上邮轮是来学习的，不是追明星的。海员的第一堂课是‘守时’，第二堂课是‘专注’，现在去罚抄《国际海上避碰规则》第十条，抄不完别吃饭。”
“丁老师也太较真了吧。”梁中伟在后排嘀咕，突然提高声音，引得周围学生都看过来，“我觉得应该请王子洋学长来带我们，他才是真正的行业精英，罗亚邮轮的亚太区总监，不像某些人……”他故意没说完，眼神往丁凯身上瞟。
正好路过的王子洋听见了，停下脚步。他刚和船长核对完安全手册，手里还拿着文件夹。“梁中伟，”他拍了拍男生的肩膀，语气平静却有分量，“海员的必修课里，‘服从指令’和‘团队协作’比‘挑刺’重要得多。丁老师是你们的带教老师，这是学院的安排，也是你们该学会的尊重——连身边的人都看不起，怎么指望你在海上信任你的队友？”
梁中伟撇撇嘴，没再说话，却在心里把丁凯骂了千百遍。
吴易扬的广告拍摄在顶层甲板开始。白色钢琴被摆在船舷边，背景是翻涌的蓝海，他穿着银色西装坐在琴前，指尖刚落在琴键上，弹出第一个音符，突然有几个学生冲了过来，举着笔记本和钢笔要签名，为首的正是梁中伟，他故意撞了下琴腿，钢琴发出“哐当”的闷响，镜头瞬间被挡得严严实实。“卡！”导演怒吼着放下对讲机，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。
娜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，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冲到天悦面前，指着她的鼻子骂：“你们是怎么搞的？连学生都拦不住？易扬的时间多宝贵，这组镜头重拍至少要两小时，你们赔得起吗？”她拽着吴易扬的胳膊就走，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拖走，“这破船没法待了，取消合作！我们去找别家平台！”
“等等！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。丁凯刚把闹事的学生带到休息室训完话，快步走过来，额角还带着点薄汗，正好和转身的天悦撞个满怀。他下意识扶住她的胳膊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面料传过来，烫得两人都猛地一颤。西目相对的瞬间，空气仿佛凝固了——她的头发留长了，发尾烫着微卷，比两年前多了几分干练；他的眼角多了道细纹，是这两年熬夜备课留下的，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，只化作一句尴尬的“你……回来了”。
林薇赶紧上前打圆场，手里还拿着备用的拍摄方案：“娜姐您消气，我们加派三倍安保，把学生都安排到下层甲板上课；再延长两小时拍摄，保证不耽误晚上的首播。易扬老师的钢琴特写，我们用无人机从空中俯拍，背景是整片蓝海，效果肯定比现在好十倍。”她把平板怼到娜姐面前，上面是无人机模拟的镜头，美得像电影画面。
娜姐盯着林薇看了半晌，突然狠狠踹了脚旁边的道具箱，塑料箱发出“咔嚓”的脆响：“最后一次机会！要是再出岔子，我让你们平台老总亲自来给我道歉！”
等人走远了，林薇望着吴易扬被娜姐拽着走的背影，突然嗤笑一声，声音轻得只有天悦能听见：“被经纪人当摇钱树，连喝口水都要按秒算，笑一下要对着镜子练十遍，这样的‘王子’，倒不如江晨他们活得痛快——至少知道自己要什么。”
暮色渐浓时，江晨独自站在甲板的阳台上，手里捏着张塑封的照片——是刘畅生前和他在海边的合影，照片上的女生笑得露出虎牙，比身后的浪花还灿烂。海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，像有人在轻轻拉扯，带着点咸涩的凉意。“还在想她？”丁凯走过来，递给他一罐热可可，罐身的温度暖得能焐热手指。
江晨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发哑，像被砂纸磨过：“总觉得她还在，会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，拍着我的肩膀骂‘傻站着干什么，快去练航线计算，不然考试要挂科’。”他把照片贴在胸口，像在汲取力量。
丁凯望着远处的灯塔，光在浪尖上明明灭灭，像颗跳动的心脏：“往前看。替她完成没走完的路，看她没看过的海，等你成为优秀的海员，在航线上撒一杯酒，告诉她‘你看，我做到了’，这才是对她最好的纪念。”
他没注意到，走廊的阴影里，梁中伟举着手机，镜头正对着他们。他悄悄按下快门，又特意用修图软件裁掉了周围的场景，只留下丁凯搭在江晨肩膀上的手。半小时后，海事学院的论坛上多了个热帖，标题用了刺眼的红色：《震惊！丁凯与男学生举止亲密，师生恋实锤？内部人士曝料，他当年停职另有隐情！》，配图正是那张被刻意裁剪过的照片，下面己经有了上百条评论。
张总带着助理在邮轮走廊里追了吴易扬一路，他挺着啤酒肚，嗓门大得像扩音器：“易扬！就谈十分钟！我们的品牌代言费给你翻倍！再加套海景房！你就露个脸拍张照，不难吧？”身后跟着几个举着相机的狗仔，闪光灯“咔嚓咔嚓”响，晃得人睁不开眼，像一群追着猎物的狼。
吴易扬拐进安全通道，楼梯间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，昏黄的光打在他脸上。他慌不择路地推开一扇虚掩的门，正好撞进天悦怀里，手里的墨镜都掉在了地上。“嘘！”他赶紧捂住她的嘴，掌心的汗蹭在她脸上，压低声音，“别出声，是我。”
天悦愣住了——这张脸，褪去舞台上的精致妆容，竟和记忆里那个总爱蹲在楼道里弹吉他的大男孩重合了。他额角的痣，笑起来左边嘴角的梨涡，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“你是……”
“吴大壮啊。”他挠挠头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，像颗没被打磨过的星星，“小时候住你家隔壁，三楼那个，总抢你辣条吃，还教你弹过《小星星》的那个。你当时总哭，说我弹得跑调，要告诉我妈。”
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。天悦捡起地上的墨镜，看着眼前的“钢琴王子”，突然笑了——原来再耀眼的星星，也藏着段带着辣条味的童年。只是她没料到，这段重逢，会在不久后掀起更大的波澜，把她和丁凯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，又猛地推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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