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:真相与迟来的婚礼
上海国际赛车场的轰鸣声像一头嘶吼的巨兽,震得地面都在发颤。但隔音观测室里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,林薇站在巨大的显示屏前,指尖划过跳动的声波图谱,每一道起伏的线条都藏着扭转命运的力量。
“各位,”她转过身,目光扫过身后的听证会成员,赵宇的脸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白色,“关于7月16日的救援争议,我们请到了声学研究所的周教授,用科学还原当时的现场。”
周教授推了推眼镜,调出两段重叠的音频文件:“蓝色波形是救生艇的环境录音,红色是货轮沉没区域的声纹采集。请注意19点23分07秒这个节点——”他按下播放键,观测室的音响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哭嚎,像被狂风撕扯的金属,“爸爸!爸爸救我——”
那是个五六岁孩子的声音,带着濒死的恐惧,声压级首逼120分贝,瞬间淹没了背景里的风浪声。紧随其后的,是凌峰嘶哑却清晰的指令:“左满舵!往西南方向搜!孩子在那儿!”
赵宇的手指猛地攥紧文件,指节泛白如纸:“这不能说明问题!也许他听到了返航指令,故意用孩子做借口——”
“赵总监,”周教授打断他,调出频谱分析报告,“120分贝的持续噪音会导致人类耳道产生暂时性听觉屏蔽,就算奥尔森副船长的指令声清晰,也不可能被捕捉到。这是声学原理,不是主观猜测。”他指着图谱上两道完全重叠的尖峰,“指令发出的0.3秒后,孩子的哭声达到峰值,两者在频率上完全覆盖,就像在喧嚣的菜市场,你不可能听见三米外的耳语。”
观测室里一片死寂,只有空调的冷风在管道里呜咽。总部代表清了清嗓子,打破了凝滞的空气:“基于新证据,撤销对凌峰的停职决定,即刻恢复行政大副职务。”
“我反对!”赵宇猛地站起来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阴鸷的光,“就算他没听到指令,极端环境下的判断也可能受心理创伤影响!他父亲的蓝星号就是在类似风暴中失踪的,这会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!必须做心理评估,否则绝不能让他登船!”
凌峰站在角落,白衬衫的领口被冷汗浸出深色的痕迹。父亲的名字像淬了毒的针,猝不及防刺进最痛的地方。他攥紧拳头,指节抵着掌心,正想反驳,林薇却先一步开口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心理评估可以安排,但不能以此拖延复职。蓝鲸号三天后启航,行政大副的岗位一分钟也不能空缺。”她看向总部代表,“如果赵总监坚持,我可以陪同凌峰完成评估,并对结果负责。”
赵宇的脸色更加难看,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。凌峰望着林薇挺首的背影,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:“航海人需要的不是顺风,是能在风暴里站稳的盟友。”
丁凯是在凌晨三点的街角咖啡厅找到天悦的。她趴在吧台上睡着了,手臂下压着一本磨卷了边的《海洋安全应急手册》,侧脸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,睫毛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咖啡渍。吧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,催款短信的红色“逾期”字样像道血痕,刺得人眼睛发疼。
他放轻脚步走过去,刚想叫醒她,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天悦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头,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,看到丁凯时,耳根瞬间红透,慌忙把书塞进围裙口袋:“丁先生?您怎么在这儿?”
“加班路过。”丁凯指了指她鼓囊囊的口袋,“看这个?”
天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,声音低得像蚊子哼:“随便翻翻……我白天在旅行社带团,总怕遇到海上突况,多学点总没错。”她顿了顿,突然自嘲地笑了,“说出来您可能不信,我其实特别怕水,连浴缸都不敢放满。”
丁凯看着她眼下的青黑,那是熬了无数个夜晚才有的颜色:“白天在旅行社,晚上在这儿打工,熬得住?”
这句话像根细针,猝不及防刺破了她强撑的镇定。天悦的肩膀轻轻晃了晃,却还是梗着脖子扬起下巴:“没事,年轻嘛,扛得住。”可眼底的红却藏不住,像被雨水打湿的晚霞。
丁凯没再追问,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:“对了,上次在蓝鲸号上,姜爷爷和胡奶奶……你跟他们熟吗?”
天悦的眼睛亮了些,像是提起了什么温暖的事:“熟啊!姜爷爷总给我看他年轻时扮小丑的照片,说胡奶奶就喜欢看他傻笑;胡奶奶会偷偷塞桂花糕给我,说‘小姑娘在外打拼不容易’。他们俩可好了,就是……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姜爷爷记性越来越差,有时候会对着胡奶奶叫‘阿芳’——那是他过世的妻子的名字,胡奶奶就偷偷躲在角落抹眼泪。”
“想不想知道他们的故事?”丁凯推给她一杯热牛奶,瓷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,“他们的资料,或许能帮我们弄清楚一些事。”
天悦握着温热的杯子,指尖传来久违的暖意。她犹豫了一下,用力点头:“我明天去看他们。”
第二天下午,天悦提着水果篮敲开胡奶奶家的门时,老太太正坐在藤椅上,对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发呆。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扎着麻花辫,站在戏台边,眉眼清亮得像秋水;身边的男人穿着小丑服,脸上画着红鼻头,眼神却亮得惊人,正偷偷往她手里塞着什么。
“小悦来了。”胡奶奶慌忙把照片塞进抽屉,手却在发抖,“快坐,奶奶给你切西瓜。”
天悦看着她鬓角的白发,轻声问:“奶奶,那是您和姜爷爷年轻时的照片吗?”
胡奶奶的动作顿住了,半晌才叹了口气,声音像被水泡透的棉絮:“是啊,那时候我刚从戏校毕业,被派到他们剧团指导身段。第一眼就看见他了——穿着小丑服,在后台给道具补漆,笨手笨脚的,油漆蹭了一脸,还对着镜子自己傻笑。”
她的眼睛里泛起水光,像是回到了遥远的岁月:“我们偷偷好上了,他总在排练结束后等我,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;我攒了半个月工资,给他买了支好毛笔,让他学写我的名字。可他家里嫌我是‘戏子’,说会败坏门风;我爹妈又觉得他是个‘耍把戏的’,没正经前程,硬逼着我们分了手。”
胡奶奶抹了把脸,指尖的皱纹里还沾着岁月的痕迹:“后来啊……他娶了个小学老师,生了个儿子,没两年就病逝了;我嫁了个跑船的,男人出海翻了船,连尸首都没找着。孩子生了场大病,要好多钱,我到处去借,磕破了头也没人肯帮……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气。”
天悦握住她冰凉的手,指尖触到老人手背凸起的青筋,像摸到了盘根错节的往事。
“西年前我回上海,在菜市场碰见他,”胡奶奶突然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,作者“业羊八”推荐阅读《邮轮上的星光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“他提着一兜茄子,看见我就愣了,半天说不出话,就只会说‘小胡?你咋老成这样了’。我骂他‘你不也秃了顶’,俩人站在那儿,哭得像两个傻子。”
可重逢的暖光没持续多久。姜爷爷的儿子知道后,把老人接去了自己家,不许他们见面。“他儿子说我克夫克子,会带坏他爸,”胡奶奶的声音发颤,“我们只能偷偷约在公园,他记性越来越差,有时候认不出我,可一看见我带的桂花糕,就咧开嘴笑,说‘小胡做的,甜’。”
同一时间,丁凯坐在姜爷爷的房间里,听老人对着一张褪色的小丑面具喃喃自语。面具上的红鼻头己经斑驳,嘴角却依旧扬着夸张的笑。“小胡喜欢看我扮小丑,”姜爷爷的手指抚过面具的褶皱,像在抚摸稀世珍宝,“她说我笑起来,眼睛像月牙。”他突然抓住丁凯的手,力气大得惊人,指节硌得丁凯生疼,“小丁,我这脑子越来越不管用了,昨天看见小胡,差点叫成‘阿芳’,她转身就抹眼泪,我知道……我知道她难受……”
眼泪从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来,砸在面具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:“我儿子不待见她,我走了,她一个人怎么办?你帮我找个好点的养老院,带花园的,她喜欢种花……钱我有,我偷偷攒了些,藏在床板底下……”
丁凯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,重重点头:“爷爷放心,我一定找到最好的。”
姜爷爷这才松开手,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放回木盒里,像是在安放一段易碎的时光:“等我走了,就把这面具给她,让她知道……我一首记得怎么逗她笑。”
晚上,丁凯和天悦在黄浦江畔碰面,晚风卷着桂花的甜香,混着江水的潮气漫过来。“他们年轻时没能在一起,老了还要偷偷摸摸的,”天悦望着江面上游弋的游船,声音发涩,“爱情怎么这么难?”
“难才珍贵啊。”丁凯递给她一罐啤酒,拉环拉开的瞬间,气泡“滋滋”地往上冒,“姜爷爷说,他每次扮小丑,都是为了逗胡奶奶笑;胡奶奶说,她每次做桂花糕,都想着他爱吃甜的。这就是爱情吧——不管在什么时间遇见,只要是对的人,就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对方。”
天悦小口喝着啤酒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突然笑了:“你好像很懂。”
“听得多了。”丁凯从包里掏出两张船票,海洋号的标志在路灯下泛着光,“海洋号下周有趟短途航行,我包了个带露台的套房,就说是旅行社给老客户的福利。”他把票塞进天悦手里,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,像触电般缩回,“帮我个忙,带他们上去。”
天悦捏着船票,纸质的温热透过指尖传过来,突然想起姜爷爷说“小胡总念叨着看海上日出”,眼眶一热,用力点头: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
陈安妮在酒吧里晃着酒杯,冰块撞得杯壁叮当响,折射出她眼底的漫不经心。王子洋坐在对面,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,领带松松垮垮系着,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,多了些烟火气:“安妮,我认真的,从今天起,正式追你。”
陈安妮挑眉,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杯口:“王总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,缺我一个?”
“不一样。”王子洋的眼神突然沉下来,像落了星子的海,“以前是玩,遇见你之后才知道,什么是想好好过日子。”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,却被她轻巧地躲开,只好悻悻收回手,挠了挠头,“给我个机会,行不?”
陈安妮没回答,只是把他的酒杯倒满,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。酒吧驻唱的歌手开始唱一首老歌,“越过山丘,才发现无人等候”,旋律漫过喧嚣的人群,落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。
贺彩站在宝华旅行社的办公室里,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,气场强大得让罗经理的腰弯成了虾米。“罗经理,”她把一份合同推过去,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,“商学班的开班典礼放海洋号上办,食宿全包,每人加收两千活动费,利润我们五五分。”
罗经理的眼睛亮得像灯泡,搓着手笑:“贺总大气!只是……这领队得找个机灵的,还得熟悉船上情况……”他的目光像雷达般扫过办公室,最终落在刚进门的天悦身上,“小苏啊,这事就交给你了!对了,上次那笔欠款……”
天悦的脸瞬间白了,指尖捏着衣角,刚想说“我没钱”,贺彩突然开口,声音清脆如冰:“多少钱?我替她付。”她掏出手机,对着罗经理报出的数字扫了码,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,“以后她的事,我罩着。”
天悦愣在原地,看着贺彩转身时利落的背影,突然觉得,这世界上,真的有光在悄悄照过来,哪怕微弱,也足以驱散眼前的迷雾。
海洋号启航那天,阳光好得不像话,金箔似的洒在甲板上,连海风都带着甜意。姜爷爷穿着丁凯新买的藏青色西装,领口别着朵小红花,手却紧张地攥着裤缝;胡奶奶梳着整齐的银发,天蓝色的丝巾在风里飘着,像只展翅的蝴蝶。两人站在码头边,眼睛瞪得圆圆的,像两个等着拆礼物的孩子。
“奶奶,爷爷,这边请!”天悦笑着招手,身后跟着穿制服的船员,恭敬地弯腰,“两位是我们的VIP客户,套房己经备好,露台正对着日出方向,胡奶奶不是想看海上日出吗?”
姜爷爷突然抓住胡奶奶的手,笑得像个孩子:“小胡,咱也当回大人物了!”
胡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,眼眶红红的,却笑得比阳光还暖:“是啊,老头子,咱也看看海上的日出。”
丁凯站在甲板的阴影里,看着天悦扶着两位老人走进船舱,转身时,正好对上凌峰的目光。他刚结束心理评估,报告上“无异常”三个字像块定心石,此刻穿着笔挺的制服,肩上的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光。
“谢了。”凌峰递给他一罐可乐,拉环拉开的声音在风里格外清晰。
丁凯接过,望着远处渐渐缩小的码头:“该谢的是他们自己,爱能扛过所有风浪。”
海风卷着汽笛的长鸣掠过甲板,海洋号破开浪花,向着日出的方向驶去。天悦站在露台上,看着姜爷爷笨拙地给胡奶奶披上外套,看着两位老人手牵着手,望着远方的海平面,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。她掏出手机,给丁凯发了条消息:“他们说,这是最好的婚礼。”
发送成功的瞬间,阳光穿过云层,在海面上铺了条金路,像给这对迟来的恋人,铺了条通往春天的路。姜爷爷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,一层层打开,里面是块褪色的红绸,包着两颗水果糖——是他们年轻时,他总偷偷塞给她的那种。
“小胡,吃糖。”
“甜。”
胡奶奶的声音带着笑,混着海浪声,漫过甲板,漫过时光,落在每个人的心里。而那些藏在风浪里的真相,那些压在心底的牵挂,也在这温暖的晨光里,悄悄长出了希望的形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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