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月的光晕在天穹中央扭曲成一张巨大的血色鬼脸，祭坛周围的能量潮汐突然变得狂暴，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冲刷着每一寸玄武岩。袁琅躺在帝王之位上，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，那些缠绕着他的血色藤蔓己经彻底没入皮肉，在他体内织成一张不断收缩的能量网。
“呃……”他闷哼一声，视线突然开始模糊。眼前的章阮瑀身影与数百年前壁画上的祭品重叠在一起，两张极度相似的脸在血色中若隐若现，让他分不清此刻正在承受痛苦的究竟是章阮瑀，还是那个被他亏欠了数百年的灵魂。
诅咒的反噬比预想中来得更凶猛。
最先出现崩解的是他的左手。指尖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、卷曲，露出下面森白的指骨。这种崩解并非物理层面的破坏，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撕裂——诅咒正在以最残忍的方式，剥离他与“不死”之间的联系。
“袁琅！”章阮瑀的声音从混沌中穿透而来，带着撕裂般的痛苦。他体内的灵魂碎片仍在疯狂冲撞，暗紫色的血管己经爬满他的脸颊，将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睛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，但他的目光依然死死锁定着袁琅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。
袁琅想回应，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正在塌陷，肋骨一根根断裂，刺穿了肺叶，血腥气顺着气管涌入口腔，浓郁得令人作呕。
这就是诅咒的反噬。它像一个被惊醒的远古巨兽，正用最原始的蛮力，将他数百年积累的不死能量连同血肉一起，从躯壳中强行剥离。
“看来这诅咒比我想象的更顽固。”结界外的“先生”发出低沉的笑声，骨杖顶端的黑晶闪烁着贪婪的光芒，“琅帝陛下，您现在应该明白了吧？不死从来都不是恩赐，而是最恶毒的诅咒。它让您见证了数百年的生离死别，最后还要让您在最痛苦的折磨中，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化为飞灰。”
袁琅没有理会他的嘲讽。剧痛己经让他的意识开始涣散，但他死死咬住舌尖，用疼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。他的视线穿透不断扭曲的能量场，贪婪地描摹着章阮瑀的轮廓——即使此刻对方正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，即使那张脸被血污和暗紫色血管覆盖，在他眼中依然清晰得如同初见。
他想起第一次在酒吧相遇时，章阮瑀穿着黑色风衣，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，手中的短刃抵在他心口，说：“不死者？不过是活得久一点的怪物。”
他想起在废弃工厂，章阮瑀第一次“杀死”他时眼中的震惊，以及后来在安全屋审问时，那些隐藏在冷漠下的探究与不忍。
他想起两人在沙漠中跋涉，章阮瑀将最后一壶水递给他时，耳尖悄悄泛起的红晕；想起在遗迹深处，章阮瑀为了保护他，被守护者重伤，却依然强撑着说“我没事”。
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散落的星辰，在他即将崩塌的意识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，支撑着他不至于彻底沉沦。
“阮瑀……”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，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“别放弃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他的左臂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。整条手臂的皮肤连同肌肉瞬间崩解，化作漫天血雾，只剩下一根惨白的骨骼孤零零地连接在肩膀上。这种崩解还在继续，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的躯干蔓延。
“啊——！”袁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，冷汗浸透了他的黑发，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额头上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，这种感觉陌生而恐惧——数百年了，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“死亡”的轮廓。
但他没有闭上眼睛。他知道自己必须看着章阮瑀，必须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。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，也是支撑章阮瑀对抗灵魂碎片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章阮瑀显然感受到了袁琅的痛苦。他体内的灵魂碎片似乎也被这股濒死的气息刺激，变得更加狂暴。他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，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，暗紫色的血管在皮肤表面疯狂跳动，作者“爱吃茄子卷的黛妮”推荐阅读《历劫千年不死身，与君同守人间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钻动。
“杀了他……杀了他就能解脱……”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在他意识深处响起，带着蛊惑的力量，“他就是你痛苦的根源！数百年前是，现在也是！”
“不……他是袁琅……”章阮瑀的意识在疯狂挣扎，属于“章阮瑀”的记忆与属于“祭品”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惨烈厮杀。他看到袁琅正在崩解的左臂，看到对方苍白如纸的脸，看到那双即使在极致痛苦中依然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——那不是数百年前那个犹豫不决的琅帝，那是他的袁琅，是那个会为了他对抗整个世界的袁琅。
“吼——！”他猛地抬起头，胸腔中爆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嘶吼。淡金色的生之力与暗紫色的怨念在他体内剧烈碰撞，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冲击波，将祭坛周围的能量潮汐震得倒退三尺。
袁琅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看到章阮瑀的胸口处，淡金色的光芒正在顽强地抵抗着暗紫色的侵蚀，如同黑夜中永不熄灭的篝火。那是属于章阮瑀的意志，是他对自己的爱与守护凝聚而成的力量。
“阮瑀……”袁琅的眼眶突然了。剧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模糊，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胸腔中涌动。他知道，章阮瑀没有放弃，他们都没有放弃。
但诅咒的反噬并未停止。
袁琅的右肩在一声脆响中彻底崩解，飞溅的骨渣混着血雾落在祭坛上，被那些流动的红光瞬间吞噬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变得冰冷，每一次跳动都异常沉重，仿佛随时都会停止。
“快了……就快结束了……”“先生”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愉悦，骨杖连续不断地敲击着结界，“琅帝陛下，您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。而我，将继承您的力量，成为新的不死者，不，是成为真正的神！”
他的话音刚落，结界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。十二根石桩中的一根终于支撑不住，顶端的晶石“啪”地一声碎裂开来，结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。
“阮瑀！”袁琅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知道，一旦结界破裂，以他们现在的状态，根本不可能抵挡“先生”的攻击。
章阮瑀显然也意识到了危机。他体内的生之力突然暴涨，淡金色的光芒硬生生将暗紫色的怨念压制下去了几分。他抬起头，用那双染着血丝的眼睛看向袁琅，嘴唇翕动着，似乎在说什么。
袁琅看懂了。
他在说：“相信我。”
就在这三个字传入袁琅意识的瞬间，袁琅的身体突然发生了更可怕的崩解。从胸口开始，大片的皮肤和肌肉化作血雾，露出下面跳动的内脏和森白的肋骨。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，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。
“袁琅——！”章阮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，体内的生之力彻底爆发，淡金色的光芒如同太阳般耀眼，暂时逼退了那些狂暴的灵魂碎片。
但这还远远不够。
袁琅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消散，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、重叠。他看到了数百年前的王朝覆灭，看到了漫天的大火，看到了那个与章阮瑀容貌一致的青年在祭坛上对他露出最后的笑容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在心中无声地呢喃，“这一次……还是没能保护好你……”
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，他似乎听到了章阮瑀的声音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，穿透了层层痛苦与时空的阻隔，清晰地传入他的灵魂深处。
“袁琅！我不会让你死的！”
“我们要一起活下去！”
这两句话像是两颗投入黑暗深海的石子，在他即将沉寂的灵魂中激起了一圈微弱却坚定的涟漪。
血月依旧高悬，祭坛的能量依旧狂暴，诅咒的反噬仍在继续。但在这片绝望的混沌中，某种超越痛苦与死亡的东西，正在悄然萌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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