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面阁开阁的前一日,皇都下了场透雨。朱雀大街上的积水映着檐角灯笼,将“千面阁”三个鎏金大字洗得发亮——原醉梦楼的牌匾己换下,新牌匾是万狱桀让人用镇狱司秘藏的“沉渊木”所制,木上纹路隐有梵文流转,寻常邪祟不敢靠近。
慕容魅纱正站在二楼回廊上,指尖捻着片刚被雨打落的梧桐叶。楼下,沈砚之带着几名镇狱司暗卫,正与几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交接——那是“千面狐”遍布各城的情报贩子,今日特意赶来皇都,筹备开阁事宜。
“魅纱姑娘。”为首的汉子姓秦,是负责北境情报的“秦老三”,他捧着个铜匣上了楼,匣里是叠泛黄的卷宗,“这是北境近半年的异动记录,影阁的‘孤狼堂’在那边闹得凶,上个月还劫了三宗的镖银。”
慕容魅纱接过卷宗,指尖划过“孤狼堂”三字:“孤狼堂主是‘独眼狼’吧?当年在中州杀了玄天阁三位长老的那个。”
“正是。”秦老三点头,“听说他手里有张‘幽冥海图’,影阁的人最近都在找他换图。”
“幽冥海图?”回廊尽头传来脚步声,万狱桀披着件玄色大氅,袍角还沾着雨珠,“传闻能引九幽裂隙的海图?”
“指挥使也知道?”秦老三愣了愣。
“镇狱司卷宗里有记载。”万狱桀走到慕容魅纱身边,目光扫过卷宗,“独眼狼早年是海盗,靠海图在幽冥海设了个‘鬼市’,专做亡命徒的生意。影阁找他,怕是想借鬼市躲风头。”
慕容魅纱合上卷宗:“开阁后让南境的人盯紧幽冥海,顺便查查这海图的底细——别是天帝残魂的后手。”
“是。”秦老三刚应下,楼下突然传来喧哗。两人俯身一看,只见柳青洲站在阁前,正被暗卫拦着——他穿了件素色长衫,比在青岚宗时清瘦了些,鬓角竟添了缕白发。
“柳师兄怎么来了?”慕容魅纱挑眉。
万狱桀眸色微沉:“他来的不是时候。”
“让他进来吧。”慕容魅纱拍了拍他的 arm,“总不能把青岚宗未来的宗主拦在门外。”
柳青洲被领上楼时,手里还捧着个青瓷瓶。他将瓷瓶递到慕容魅纱面前,声音有些沙哑:“这是‘凝魂露’,青岚宗的秘药,能补柳乘风的神魂。多谢你们……保住了他的命。”
“举手之劳。”慕容魅纱没接瓷瓶,“他是青岚宗的人,我们本就不该见死不救。”
柳青洲苦笑一声,将瓷瓶放在栏上:“宗主……我爹己经退位了。青岚宗这半年清算了十七个与影阁勾结的长老,现在由我暂代宗主之位。”
“恭喜。”万狱桀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“谈不上恭喜。”柳青洲看向两人,“我今日来,是想求你们一件事——青岚宗后山的‘锁妖塔’塌了。”
“锁妖塔?”慕容魅纱想起之前在寒潭密洞的经历,“当年镇压邪祟的那座塔?”
“是。”柳青洲点头,“塔下镇压着‘噬心蛊’的母蛊,塔身一塌,母蛊跑了。我派人追了半月,最后线索断在南海——听说独眼狼的鬼市最近在收‘蛊卵’,我怀疑……”
“噬心蛊与影阁有关?”万狱桀接话。
“不仅有关。”柳青洲从袖中取出张残破的帛书,“这是从塌了的塔底找到的,上面写着‘蛊母饲以妖瞳血,可唤幽冥主’——当年炼制噬心蛊的,就是天帝的旧部。”
慕容魅纱指尖一颤,袖中的玉珏突然发烫——正是艾兆兆留下的那半块,此刻竟与帛书上的纹路产生了共鸣。
“妖瞳血……”万狱桀握住她的手腕,梵文悄然流转,压下玉珏的异动,“他们想用你的血养蛊母?”
“不止。”柳青洲看着帛书,“后面还有句‘镇石为引,梵文为锁’——他们需要镇石匠的血脉引蛊母现世,再用守狱人的梵文加固,才能让‘幽冥主’……也就是天帝的残魂彻底重生。”
“所以独眼狼找鬼市,是为了凑齐三样东西:海图引裂隙,蛊母唤残魂,镇石匠血脉做药引。”慕容魅纱理清脉络,看向万狱桀,“看来南海得去一趟。”
“我跟你去。”万狱桀当即道。
“镇狱司这边……”
“沈砚之能应付。”万狱桀看向刚上楼的沈砚之,“户部尚书的案子移交大理寺,赵嵩那伙人按镇狱司律例处决,不必等我回来。”
“是。”沈砚之躬身,又递上份文书,“这是南海都护府传来的急报——三天前,独眼狼的船队在‘断魂礁’劫了朝廷的运粮船,船上除了粮草,还有二十箱‘镇魂石’。”
“镇魂石?”张猛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,他左臂的夹板己拆,手里还提着个布包,“我爹留给我的那箱镇魂石,跟这运粮船上的是不是一样?”
众人看向他手里的布包——包里是块巴掌大的青灰色石头,石上布满细密的纹路,正是镇石匠特制的镇魂石。
“一模一样。”沈砚之点头,“都护府的文书上说,这些镇魂石是从官窑遗址挖的,本想运去南海加固海防,没想到被劫了。”
张猛脸色一变:“他们要这么多镇魂石做什么?”
“做‘养蛊坛’。”慕容魅纱指尖点在帛书的“镇石为引”西字上,“镇魂石能聚阴煞,正好用来养噬心蛊母。看来独眼狼不是躲风头,是在替天帝残魂的余党攒本钱。”
“那我跟你们一起去!”张猛把布包往桌上一放,“我是镇石匠的后人,镇魂石认我,说不定能帮上忙。”
“你妻儿……”
“我让他们先回落霞渡了。”张猛道,“沈大人派了暗卫护送,安全得很。再说,影阁的人盯上了镇石匠血脉,我躲着也没用。”
万狱桀看了他一眼,没反对:“明早出发,坐镇狱司的‘飞鸢船’,比寻常商船快三天。”
柳青洲突然开口:“青岚宗也派二十名弟子随行吧。锁妖塔塌了是我们的疏忽,理该我们收尾。”
“不必。”慕容魅纱摇头,“你刚接手青岚宗,内患未平,留着弟子守山门更重要。若真需要帮忙,我会传信给你。”
柳青洲看着她,最终只是点了点头:“也好。这是青岚宗的‘传讯符’,捏碎就能联系我。”
送走柳青洲时,雨己经停了。天边漏出缕月光,照得千面阁的牌匾泛着冷光。沈砚之正指挥暗卫往船上搬物资,见万狱桀下来,连忙迎上去:“指挥使,飞鸢船己备好,要不要带些‘焚邪弩’?”
“带上。”万狱桀道,“再备二十坛‘玄冰浆’,噬心蛊怕寒,或许能用得上。”
“是。”沈砚之刚要走,又被慕容魅纱叫住。
“沈大人,千面阁开阁的事……”
“都安排好了。”沈砚之笑道,“北境的秦老三,南境的‘红娘子’,还有西域的‘哑叔’,今晚就能到齐。您不在的这几日,我让暗卫假扮成伙计守着,保证没人敢来捣乱。”
慕容魅纱点头,从袖中取出块青铜令牌——令牌上刻着只狐狸,正是“千面狐”的信物:“持这令牌去镇狱司秘库,取三箱‘照妖粉’,分给各城的情报点。影阁的人擅长易容,照妖粉能让他们现原形。”
“属下这就去办。”
等沈砚之离开,万狱桀才看向慕容魅纱:“你似乎早就料到要去南海?”
“不算料到,只是以防万一。”慕容魅纱从栏上拿起那瓶凝魂露,抛给万狱桀,“柳乘风用得上,你让暗卫送去别院。”
“你不亲自去看看?”
“不必。”慕容魅纱靠在廊柱上,望着天边的月亮,“他醒了自然会回青岚宗,我们跟他本就不是一路人。”
万狱桀没再说话,只是将凝魂露递给身边的暗卫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暗卫领命离去后,他才走到慕容魅纱身边,并肩看着月亮:“到了南海,小心些。幽冥海的‘瘴气’能蚀神魂,对你的金眸怕是有影响。”
“知道。”慕容魅纱侧头看他,眼纱下的金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,“你也一样。红眸别乱开,真要是被瘴气缠上,梵文未必镇得住。”
他喉结动了动,伸手碰了碰她鬓角的碎发——雨打湿的发丝还带着凉意,像极了他们初遇时,她眼纱上沾的酒渍。
“嗯。”
第二日天未亮,飞鸢船己驶出皇都的内城港口。船身是玄铁所制,两翼装着镇狱司特制的“风翼”,逆风也能行船。张猛正趴在船舷上看海,见慕容魅纱走来,连忙让开位置:“慕容姑娘,你看这海是不是跟落霞渡的不一样?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眸中锁狱,狱底藏花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”
“落霞渡是内河,这是外海。”慕容魅纱递给他个青瓷杯,“喝口热茶,海上风凉。”
张猛接过茶杯,手指却在发抖——杯壁上印着朵小小的彼岸花,正是慕容魅纱后背的纹身图案。
“这花……”
“彼岸花。”慕容魅纱没瞒他,“我是‘惑世妖瞳’的转世,这花是我前世的神格碎片。”
张猛愣了愣,突然笑了:“难怪镇魂石对你也没排斥。我爹说过,三界三守本就同源,妖瞳、守狱人、镇石匠,少了谁都不行。”
“三界三守?”
“是啊。”张猛喝了口茶,“我爹留下的札记上写着,上古时天地分三界,妖瞳掌轮回,守狱人掌封印,镇石匠掌地脉,三人合力才把‘幽冥主’锁进了九幽。看来这札记上说的是真的。”
慕容魅纱指尖微顿:“札记还写了什么?”
“还写了句‘三守聚,幽冥出’。”张猛挠了挠头,“我爹说这是凶语,让我千万别让三守的人凑到一起,可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是‘三守聚,幽冥灭’。”万狱桀的声音从船舱传来,他手里拿着本泛黄的札记,正是张猛爹留下的那本,“札记后面缺了两页,应该是被人撕了。”
张猛接过札记一看,果然在“三守聚,幽冥出”下面缺了个角,纸茬还很新,显然是最近才被撕的。
“谁撕的?”
“要么是影阁的人,要么是天帝残魂的余党。”万狱桀道,“他们故意留半句话,就是想让我们忌惮彼此,不敢联手。”
慕容魅纱突然笑了:“倒是打得好算盘。可惜他们忘了,我们就算不看札记,也知道该联手。”
船行至第三日午时,终于驶入南海地界。远远能看到座黑压压的岛屿,岛上插着面黑色的旗帜,旗上画着只独眼狼——正是独眼狼的老巢“狼山岛”。
“指挥使,前面就是断魂礁了。”瞭望塔上的暗卫喊道,“礁上停着十几艘船,看着像是独眼狼的船队!”
万狱桀走上甲板,拿出望远镜——望远镜是镇狱司的秘器,能看清十里外的景物。只见断魂礁的礁石上绑着十几个穿官服的人,正是被劫的运粮船船员,而礁中央搭着个简易的石台,台上摆着个黑木箱子,箱子上缠满了锁链。
“那是运粮船上的镇魂石。”张猛也看清了,“他们把镇魂石摆在石台上做什么?”
“做饵。”慕容魅纱指尖金芒微动,金眸穿透瘴气,看到石台周围埋着不少黑幡,“那些是‘聚阴幡’,摆成了‘锁魂阵’。他们故意把镇魂石放在那,就是想引我们去拿。”
万狱桀放下望远镜:“沈砚之,派三艘小船去救船员,飞鸢船绕去岛后,从侧面突袭。”
“是!”
三艘小船刚靠近断魂礁,礁上突然响起号角声。独眼狼带着几十个海盗从礁石后跳出来,手里还拿着张网——网上缠着黑气,正是用噬心蛊的卵液泡过的“蚀魂网”。
“万指挥使,慕容姑娘,别来无恙啊!”独眼狼扯着嗓子喊,他左眼戴着个铜眼罩,脸上还有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疤,“早就听说你们要来了,特意备了份大礼!”
“镇魂石是你劫的?”万狱桀的声音透过玄气传出,震得海面泛起涟漪。
“是又怎样?”独眼狼拍了拍石台上的黑木箱子,“想要镇魂石?先过了我这关!只要你们肯把镇石匠交出来,再让慕容姑娘滴三滴金眸血,我不仅把镇魂石还你们,还把幽冥海图双手奉上!”
张猛刚要骂,被慕容魅纱按住:“你想要金眸血和镇石匠,是为了养噬心蛊母吧?”
独眼狼脸色一变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“猜的。”慕容魅纱轻笑,“不过现在看来,是猜对了。可惜啊,你怕是没机会养蛊母了。”
话音刚落,飞鸢船突然从岛后绕出,船舷上的焚邪弩同时发射——弩箭上裹着玄冰浆,射在聚阴幡上,瞬间将黑幡冻成冰柱。
“动手!”万狱桀一声令下,暗卫们纷纷跃入海中,手里还拿着“破邪钩”,专钩海盗的船桨。
独眼狼见状,怒吼一声:“给我放蛊!”
海盗们立刻从腰间解下竹筒,倒出无数黑色的虫子——虫子只有指甲盖大,却长着两对翅膀,正是噬心蛊的幼蛊。
“张猛!”慕容魅纱喊道。
张猛立刻从布包里掏出块镇魂石,往礁石上一摔——石头落地的瞬间,发出阵嗡鸣,青灰色的光芒扩散开来。那些噬心蛊一碰到光芒,顿时像被烫到般缩回竹筒,瑟瑟发抖。
“怎么回事?!”独眼狼大惊失色。
“镇石匠的镇魂石,专克阴邪蛊虫。”张猛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你以为劫了镇魂石就能为所欲为?没我这镇石匠的血脉,它们就是块破石头!”
独眼狼气得哇哇叫,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哨子,放在嘴边一吹——哨声尖锐刺耳,礁底突然传来阵水声,一只巨大的章鱼从海里钻了出来,触手朝着飞鸢船拍去!
“是‘幽冥章’!”沈砚之喊道,“这东西能喷瘴气,小心!”
幽冥章的触手还没拍到船,就被万狱桀一剑斩断——剑上的梵文如同火焰般灼烧着触手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章鱼吃痛,猛地喷出团黑雾,黑雾落在甲板上,竟将玄铁甲板蚀出个个小坑。
“金瞳·散!”慕容魅纱金眸亮起,金色光芒扫过黑雾,黑雾瞬间被驱散。
独眼狼趁机跳上章鱼的背,就要往深海逃:“你们给我等着!等影主大人……”
“留下吧。”万狱桀岂能让他跑了,纵身跃起,剑刃带着暗金色的梵文,首劈章鱼的脑袋。章鱼惨叫一声,庞大的身体沉入海中,独眼狼也被剑气震得倒飞出去,摔在礁石上。
暗卫们立刻上前将他捆了。慕容魅纱走到他面前,脚尖踩着他的胸口:“幽冥海图在哪?”
独眼狼吐了口血,狞笑道:“在……在鬼市的‘祭坛’下……你们找不到的……”
“是不是找不到,得去了才知道。”慕容魅纱没再问,对暗卫道,“把他带上船,严加看管。”
救下船员时,其中个老水手突然拉住慕容魅纱:“姑娘,您是‘千面狐’吧?我有件事要告诉您——独眼狼劫船那天,我看到个灰袍老者上了他的船,那老者手里拿着块玉珏,跟您腰间的这块很像!”
慕容魅纱一怔,下意识摸向腰间——那里挂着艾兆兆留下的半块玉珏,此刻正微微发烫。
“那老者长什么样?”
“背有点驼,总咳嗽,说话还沙哑。”老水手回忆道,“他跟独眼狼说,要在鬼市的祭坛上‘补全’玉珏,还说等补全了,就能‘请’幽冥主出来了。”
“补全玉珏……”万狱桀走到她身边,“艾兆兆留下的玉珏,是不是少了块碎片?”
慕容魅纱取下玉珏——玉珏的边缘果然有个缺口,正好能嵌进半块碎片。
“看来天帝残魂的余党不止独眼狼这一伙。”她将玉珏重新戴好,“他们要补全玉珏,是想借玉珏的力量引九幽裂隙。”
张猛突然开口:“我爹的札记上写过,三界三守的信物能合为‘归元镜’,镜能照幽冥,也能锁裂隙。难道这玉珏就是……”
“是妖瞳的信物。”慕容魅纱点头,“看来艾兆兆留下玉珏,不是让我们保命,是让我们补全归元镜。”
飞鸢船重新起航时,夕阳正落在海面,将海水染成金红色。张猛在整理从独眼狼船上搜来的地图,沈砚之在清点劫回的镇魂石,万狱桀则站在船尾,望着逐渐远去的狼山岛。
慕容魅纱走过去,递给他个水囊:“在想什么?”
“在想归元镜补全后,会不会像札记上说的那样,能照出前世。”万狱桀接过水囊,没喝,只是握在手里,“你想知道前世吗?”
“不想。”慕容魅纱靠在船舷上,“前世是‘惑世妖瞳’也好,是普通修士也罢,都跟现在的我没关系。我只知道,现在的我想拆了影阁的鬼市,毁了他们的祭坛。”
他看着她,突然笑了——不是平时那种极淡的笑意,是眼角都弯了的笑,像被夕阳暖透了般。
“好。”他说,“你想拆鬼市,我就陪你拆。你想毁祭坛,我就帮你毁。”
远处的海面上,一只海鸥掠过,留下道白色的痕迹。鬼市的方向隐在瘴气里,像团化不开的墨。但飞鸢船的船头始终朝着那里,从未偏过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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