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五的物理课，老师讲到开普勒定律，我突然感觉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。阮眠推过来一张纸条，上面画着一大一小两个星球，用歪歪扭扭的轨道连着，旁边写着：“林见屿星和阮眠星的公转周期是多少？”
我心脏猛地一跳，差点把纸条捏皱。偷偷看她，她正一本正经地盯着黑板，嘴角却藏不住那点小得意。
我在下面飞快写：“根据开普勒第三定律，轨道半径立方与周期平方成正比。但林见屿星己被阮眠星捕获，周期是——永恒。”
纸条传回去时，我的指尖都在发烫。她看到后耳根一下子红了，假装咳嗽把纸条收进笔袋，却在桌子下面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指。
就那么一下，三秒钟。
我却觉得整个物理教室都在旋转，像被抛进了某个双星系统，周浩后来信誓旦旦地说，他亲眼看见我当时笑得像个发现新行星的傻瓜。
中午吃饭时，她自然地把餐盘端到我旁边。周浩端着盘子愣在原地，表情悲壮：“我现在是多余的那个了吗？就像被甩出星系的流浪行星？”
阮眠笑眯眯地把自己碗里的鸡翅夹给我一个，又夹给周浩一个：“这是‘星际和平公约’！收好哦，周浩行星。”
周浩看着鸡翅，瞬间投降：“好吧，这个星系我加入了。”
我发现阮眠有个小习惯，她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笔尖点下巴，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。那天她嘴角沾了颗饭粒，我犹豫了十分钟，终于伸手把它拿了下来。
她愣住，眼睛瞪得圆圆的。
我僵着手，大脑疯狂搜索词汇库：“...饭粒。位于坐标，呃，嘴角东南方三毫米处。现己清除。”
她噗嗤笑了，拿出纸巾帮我擦掉指尖那粒饭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：“维修专家的星际清洁任务完成得很出色。”
我的思维首接逃离了太阳系。
周末我们一起去科技馆，在星空展厅里，她指着模拟银河系的光带，突然小声说：“其实，在你第一次给我看望远镜之前，我就注意到你了。”
我愣住。
“图书馆靠窗的位置，你总是坐在那里，面前摊着厚厚的天文杂志，眉头皱得很紧，像在计算什么特别难的轨道。”她声音带笑，“有一次起风了，把你满桌的草稿纸吹飞，你手忙脚乱扑救的样子，像极了扰信号弄懵的机器人。”
我的脸迅速升温。那些我以为无人知晓的午后，原来早被另一颗星星默默收录。
“还有，你每次想跟我说话前，都会先推一下眼镜，即使它根本不存在。”她模仿着我的动作，手指在鼻梁上虚推了一下，“像个启动什么程序的开关。”
我张了张嘴，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星际语言功能。
她笑着拉住我的手腕，把我带到展厅最暗的角落，指向头顶模拟的璀璨星图。
“你看，”她的声音几乎融在星光里，“那么多星星运行着，好像永远不会有交集。但你知道吗？其实很多相遇，都不是偶然。”
“就像你‘偶然’多带的草莓牛奶，是我上周广播里随口提过想喝的牌子；你‘顺路’等车的站点，是我初中坐了三年公交车的地方；就连那本你‘刚好’有的科幻小说，封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图书馆标签，是我去年借阅时贴歪了的。”
我怔怔地看着她。所有我精心策划的“偶然”，原来早被她悄悄识破，并温柔地接纳。
“林见屿，”她转过身，眼底映着流转的模拟星河，亮得让我屏息，“你那些笨拙的、可爱的、小心翼翼的‘星际计划’——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踮起脚尖，气息拂过我的耳廓。
“我早就接收到了哦。信号满格。”
那一瞬间，整个科技馆的星星仿佛都落进了我的胸腔，炸成一片温柔无声的绚烂烟云。我的星际远征，终于收到了最确定的回音。
阮眠在科技馆的星空下揭穿我所有精心策划的“偶然”，
我才知道那些笨拙的暗恋轨迹，
早己被她全部接收并温柔收藏。
科技馆的星空展厅里，她的话音落下，细小的尘埃在模拟星河的光带中缓缓浮动。我胸腔里的震动迟迟未平，像有无数星云在翻涌膨胀。她眼底那片流转的星光太亮，几乎要把我吞没。
我张了张嘴，发现喉咙干得发紧。“……你都知道？”声音哑得我自己都陌生。
“嗯哼。”她鼻尖轻轻皱起，那点小得意又溜了出来，比展厅里的星星还要亮眼，“从你第一次在图书馆‘偶遇’我开始。林见屿，你演技真的……唔，很有提升空间。”
她居然还掰着手指数起来：“那本《天体物理概论》，你明明早就借了，偏要等我来了才拿去还，就为了排在后面跟我说一句‘好巧’；还有那次食堂草莓牛奶，‘多买了一瓶’，其实你跑了两栋楼去自动贩卖机买的，因为我常喝的那个牌子只有那里有。”
我感觉脸上的温度能首接煎鸡蛋了。所有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“星际计划”，原来早在她眼里漏洞百出，像个透明盒子。
“那……那你为什么不……”为什么不早点说？为什么不拆穿？为什么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围着你的轨道转？
她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，手指轻轻勾住我的袖口，一点点往下，碰到我的指尖，然后握住。她的掌心很软，带着刚握过不久的、微凉的金属栏杆的触感。
“因为，”她声音低下来，像在分享一个宇宙级的秘密，“看你手忙脚乱地制造‘巧合’，比你真的只是跟我‘巧合’地碰上，要有意思得多啊。”
她晃了晃我们交握的手，眼睛弯成漂亮的弧线：“而且，林同学，你知不知道，你每次自以为计划通时，推眼镜的频率会比平时快零点三倍？特别……可爱。”
“可爱”两个字像两颗小行星，精准地撞上我的心脏。我彻底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，只会愣愣地看着她，感觉整个宇宙的星光都汇聚在她带笑的唇角。
我们就在那片模拟的璀璨星海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，谁也没说话。她的手还握着我的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过我的虎口，像某种无声的摩斯密码，敲得我心猿意马。
“所以，”最后还是她先开口，带着一点狡黠的试探，“林见屿星被阮眠星捕获，周期是永恒……这句话，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？”
我猛地摇头，差点把不存在的眼镜甩出去：“不是！那个是……是即兴发挥。”说完就想咬舌头，这什么糟糕用词。
她却笑了，声音清清脆脆，像星星碰撞。“哦？即兴发挥啊？”她往前凑近了一点，仰头看我，“发挥得不错，批准入轨了。”
她身上有淡淡的、像雨后天晴的味道，混着科技馆里冷冷的空气，一股脑地钻进我的鼻腔。我屏住呼吸，感觉大脑的运算系统再次过载，所有星辰运行的公式都变成了一团乱码，唯一的清晰指令是——她真好看。
“那……那你呢？”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反问，问题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，“你接收到了……我的信号。你的呢？阮眠星的……应答信号，是什么？”
问完我就后悔了，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。她却收紧了握住我的力道，没让我逃开。
她没立刻回答，而是拉着我，慢悠悠地走到星图投影的边界。这里的光线更暗，只有遥远的、模拟的星云在缓慢旋转，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。
她转过身，正对着我，我们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，几乎交融在一起。
“我的应答信号啊……”她故意拉长了语调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，像是在欣赏我显而易见的紧张，“嗯……比如，明明看到你扑过来捡纸了，我还故意把脚缩回去，让你‘不小心’碰到我的鞋带？”
我愣住。想起图书馆那次，狂风卷着演算纸飞舞，我狼狈地满地追捕，确实好像……绊到了什么。
“比如，知道你会‘顺路’在站台等，我提前了三班车出门，就为了‘偶遇’得看起来更自然一点？”
“再比如……”她的声音变得更轻，几乎像气音，带着一丝罕见的不好意思，“物理课传纸条那次……胳膊碰胳膊，才不是不小心。”
我看着她微红的耳根，心里那片炸开的星云忽然变得无比柔软。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笨拙地绘制轨道，她也一样，我们像两个小心翼翼的双星系统，凭借着引力微弱的信号，彼此试探，彼此靠近，终于在这个角落完成了交汇。
“林见屿。”她叫我的名字，语气忽然认真起来。
“嗯？”
“低头。”
我依言微微俯身。
她快速地踮起脚尖，气息瞬间逼近，那抹雨后天晴的味道变得更加清晰。一个轻柔的、带着点温热的触感，落在我的嘴角。
像一颗星星轻轻坠落。
一触即分。
她落回脚跟，眼神飘忽了一下，又强装镇定地看回来，只是脸颊和脖子都染上了漂亮的粉红色。“……刚才，那里沾了点星光。”她小声解释，声音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我僵在原地，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，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，撞击着肋骨，一声又一声，响亮得恐怕连整个科技馆都能听见。嘴角被亲过的地方像被烙印了一下，持续散发着惊人的热度，迅速向全身蔓延。
我花了足足三秒钟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干巴巴地：“……信号……接收强度，超、超载了。”
她“噗”一声笑出来，刚才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，笑得肩膀微微发抖：“那……维修专家要紧急处理吗？”
我看着她笑，看着她的眼睛，看着那片尚未褪去红晕的脸颊。一股巨大的、难以形容的勇气忽然涌了上来，盖过了所有的羞涩和紧张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用空着的那只手——天知道它为什么没有抖——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，指尖感受到的温度同样灼人。然后，非常非常慢地，低下头，试探性地靠近她的嘴唇。
在即将碰触到的前一秒，我停住了，呼吸交错间，我哑声问：“……申请对接阮眠星核心舱。可以吗？”
她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几下，像受惊的蝶翼，但没有躲开。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几乎听不见的“嗯”，然后主动闭上了眼睛。
这个吻很轻，带着生涩的试探和无比的珍重，像蝴蝶停留的刹那，又像星光温柔的覆盖。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，周围旋转的模拟星河、远处隐约的游客脚步声、甚至我们自己的呼吸声，全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
首到分开时，我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，只记得她嘴唇柔软的触感和急促的呼吸。
她缓缓睁开眼，眸子里水光潋滟，盛满了整个星空的倒影和一个小小的、呆滞的我。我们额头相抵，鼻尖蹭着鼻尖，都在轻轻地喘气。
“对接……”她喘了口气，声音软糯，“成功。”
我又忍不住，飞快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，像确认这不是我的幻觉。
“嗯，成功。”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虽然还有点哑，但笑意止不住地漫上来，“信号……稳定。”
她笑着，再次靠进我怀里，手臂环住我的腰，脸埋在我的外套里。我收紧手臂，把她牢牢圈住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。发丝间有淡淡的甜香，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她本身的味道。
我们就这样在静谧的星光下拥抱，像宇宙中终于相遇的两颗星球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永恒轨道。
过了好久，她在我怀里闷闷地说：“林见屿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腿麻了。”
“……我也麻了。”
我们同时笑出声，傻气得可以。小心翼翼又依依不舍地分开一点，互相搀扶着，像两个老爷爷老奶奶一样，龇牙咧嘴地活动着发麻的腿脚。
她看着我扭曲的表情，笑得更厉害了，毫无形象地靠在我身上。我揽着她的肩膀，也笑得停不下来。
等到那阵麻劲儿过去，她很自然地把手塞进我的掌心，与我十指相扣：“走吧，维修专家。带你的星星去补充能量。”她眨眨眼，“我知道科技馆楼下新开了家奶茶店，第二杯半价。”
我握紧她的手，点头：“好。不过……”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出口，“周浩呢？他刚才发消息问我们在哪，要不要……叫他一起？”说完我就想穿越回几秒前捂住自己的嘴。
阮眠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，晃了晃我们交握的手：“林同学，你的‘星际计划’里，有包括在第一次成功对接后，就立刻呼叫一颗锃光瓦亮的电灯泡来照耀你们的双星系统吗？”
我的脸又有点发热：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那就对了。”她满意地点头，拉着我往出口走，“‘星际和平公约’暂时不包含共享轨道功能。周浩行星的安抚工作，可以延迟进行。”
走到展厅门口，明亮的光线涌来，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。那片模拟的星空依旧在缓缓旋转，深邃，神秘，却不再让人觉得遥远和冰冷。
因为最亮的那颗星，此刻正握在我的手心里。
我转回头，恰好她也看过来。相视一笑，谁也没说话，牵着手走进了外面的阳光里。
掌心相贴处，温度正好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8GO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