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太师见官兵己然动摇分心，心头电光火石间掠过一个念头，瞬间明白了什么。
他狠狠剜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周寅，心底暗骂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！
为个女人竟把顾怀瑾这尊煞神引来了！
可下一秒，他却突然仰天大笑，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狂的快意：“天不枉我！顾怀瑾，原来你早盯上老夫了！”
他收了笑，眼神淬了毒般盯着对方：“你自诩名门之后，行事清正？哼，不妨告诉你，老夫的确有罪，便是有十个脑袋也够砍的！”
“可你顾怀瑾呢？你顾府的姨娘私藏皇后凤钗，这算不算暗自谋逆？你顾家能撇得清？”
“便是你母亲是长公主又如何？”王太师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蛊惑的尖锐，“谋逆大罪，便是皇亲国戚也照杀不误！皇上向来宁可错杀，绝不放过！”
这时，地上的周寅己气若游丝，他费力地抬起仅存的手臂，想朝唐诗窈的方向伸去，却连这点力气都攒不起。
手臂重重砸回地面，发出闷响。
王太师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周寅，只用那双布满嘲讽的眼睛死死锁着顾怀瑾。
一字一句道：“顾大人，你是要徇私枉法，还是要大义灭亲？”
他笃定了己经把唐诗窈拖下水，顾怀瑾若执意追查，便免不了要将唐诗窈一起正法。
然而，生死攸关，谋逆大罪，唐诗窈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，连顾怀瑾也始终垂着眼，连一个眼神的施舍都没有。
那彻底的漠视，比任何反驳都更让王太师心头发沉。
就在这时，门外突然传来周母尖利的嗓音，裹挟着蛮横的气焰：“让开！我来找我儿子！我儿子如今可是边城县令，你们竟敢拦我？真是狗眼不识泰山！”
话音未落，周母己高举着那支凤钗，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。
“儿子！你看娘给你带什么来了！”
她兴冲冲地扬着手里的东西，絮絮叨叨个不停，“你也是，这么贵重的物件，自然该咱们自己收好，哪能随随便便送旁人……”
可话说到一半，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的人影，话音猛地顿住。“咦？儿子你怎么躺在地上？”
她疑惑地想上前去扶，脚步刚迈出去，却在看清周寅的模样时骤然僵住，他空荡荡的右臂袖口正往外渗着血，触目惊心。
“呀！儿子！周寅！你的手呢？！”周母失声尖叫，手里的凤钗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王太师一眼就认出了那支凤钗，顿时气得心口剧震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，几乎要站立不稳。
他指着地上的周寅，声音嘶哑地怒吼：“周寅！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！我不是让你把这钗给唐诗窈吗？！”
那支本该成为扳倒顾家铁证的凤钗，此刻明晃晃地躺在众人眼前，倒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，狠狠扇在了王太师脸上。
唐诗窈垂着眼，声音轻得像风中飘絮：“我发现不对……就把东西给了他娘。”
后背抵着冰冷的墙，身前是顾怀瑾带着压迫感的胸膛，她被逼得无路可退。
只能下意识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
顾怀瑾终于垂眸看她，那双眼眸依旧深不见底，却不知藏着多少翻涌的情绪。
唐诗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，心底盼着这场闹剧能不能再久些？一旦尘埃落定，她就要独自面对他。
她还没有准备好。
王太师见大势己去，脸色灰败，却仍想做最后挣扎：“顾怀瑾，你敢动我？文贵妃不会放过你！你可知我是替她办事。”
话刚出口，他猛地回过神来，顾家是和皇后一派亲近。
他慌忙改口，“我是朝廷命官，你不能随意发落！须押送回京细细审问，我不认，你便定不了我的罪！”
顾怀瑾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，声音冷冽如冰：“你说的律法，当年是我亲手拟定。”
“我想守时，它便是规矩，此刻，我就是王法。”
“来人，将王太师拉至菜市口问斩，给边城百姓一个交代。周寅，带回京再审。”
话音刚落，唐诗窈只觉腰间一紧。
顾怀瑾的软剑不知何时己缠上她的腰，稍一用力，便将她猛地拽了出去。
她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他踹开一扇侧门，狠狠推到了床榻上。
床板发出一声闷响，她刚想撑起身，男人己如影随形地欺身压下，滚烫的呼吸瞬间覆上她的耳畔。
唐诗窈被顾怀瑾这副模样吓得心头发紧，声音里裹着颤意：“表兄……你别生气。”
她自知理亏，此刻只能红了眼圈，生涩地抬手攀上他的肩头，指尖微抖：“我只是……太害怕了。”
指尖刚触到他肩头的一瞬，顾怀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，又轻颤了一下。
该死，他对她的触碰总是毫无招架之力。明明己在血脉里翻涌。
可顾怀瑾却冷着脸色，不动声色地拨开了她的手。
是真的，此刻不愿碰她，也是真的。
“表兄……”唐诗窈抬起湿漉漉的眼，撞进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失望里。
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颚，眉峰紧蹙，目光沉沉地锁着她，一声低唤带着说不清的复杂：“阿窈。”
指尖着她的下颌，“还记得当年答应过我什么吗？”
他的声音缓下来，一字一顿，像锤子敲在心上：“结发为夫妻，恩爱两不疑。”
“你当年在我院门前哭着说，想要我垂怜你。我替你惩治了恶奴，替你母亲争了体面，我总以为，你对我该是有几分真心的。”
他捧着她的脸，指腹力道不自觉加重，“没想到，这些在你眼里，不过都是达成目的的手段。”
最后几个字，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，带着彻骨的寒意：“窈窈，你真真……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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