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午后，阳光透过疏朗的竹影，在书房的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如同撒了一地跳跃的金粉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新茶的清甜，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、属于狐枯笙的清冷月麟香，交织成令人安心的气息。
纪无弘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，指尖轻轻抚过一本盲文医书的凸点。他看得极认真，眉头微蹙，偶尔会停下思索片刻。榻边的小几上，一杯温热的雨前龙井冒着袅袅热气，是狐枯笙刚刚沏好放在那里的，温度恰到好处。
狐枯笙就坐在不远处的梨花木桌旁，手里拿着一支小刻刀，正在细细雕琢一块暖玉。玉屑簌簌落在铺着的锦缎上，发出细微的声响，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相和，衬得书房愈发静谧。
这些日子，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发融洽自然。纪无弘早己习惯了身边这个银发青年的存在，习惯了他无声的照料，习惯了他身上清冷的气息。狐枯笙也似乎越来越适应这凡尘的琐碎，他会为纪无弘整理散乱的书卷，会在他抚琴时静静聆听，甚至会在纪无弘不小心碰倒东西时，比任何人都更快地扶住。
只是，纪无弘心中始终存着一个小小的好奇。
他能“听”出狐枯笙行走时的姿态挺拔修长，能“闻”到他身上清冽如冰雪的气息，能“触”到他微凉细腻的指尖，却唯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。
这个念头一旦生根，便忍不住悄悄发芽。他常常会在狐枯笙为他递东西、或是为他梳理长发时，想象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会是什么神情，想象着他的眉眼是否如他的气息般清冷，想象着他的嘴唇是否也如指尖般带着玉石般的质感。
“枯笙，”纪无弘忽然停下了摸索书页的手指，打破了书房的宁静，“你在做什么？”
狐枯笙抬起头，冰蓝色的眼眸看向他，手中的刻刀微微一顿，随即举起那块己初具雏形的暖玉，示意给他看。那玉的形状，隐约是一片竹叶。
纪无弘笑了笑：“是给我的吗？”
狐枯笙点点头，继续低头雕琢，只是动作似乎比刚才更轻柔了些。
纪无弘的指尖在书页上无意识地着，心中的那个念头愈发清晰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：“枯笙，我……我能摸摸你的脸吗？”
话音落下，书房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。
狐枯笙手中的刻刀猛地停住，玉屑悬而未落。他抬起头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，随即又染上些许复杂的情绪，像是犹豫，又像是困惑。
纪无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，连忙解释道：“我只是……只是很好奇。我看不见，所以想……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。如果你不愿意，就算了，我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就看到狐枯笙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和暖玉，缓缓站起身，朝着他的方向走来。
他的步伐依旧轻盈得近乎无声，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，如同流动的月华。纪无弘能感觉到那股清冷的气息越来越近，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，甚至能听到自己“咚咚”的心跳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。
狐枯笙在他面前站定，沉默了片刻，然后，极其缓慢地、微微俯下身，将自己的脸凑近了纪无弘。
一股更清晰的月麟香扑面而来，带着一丝属于他的、独特的清冷。纪无弘甚至能感觉到狐枯笙呼吸时，拂过他脸颊的微弱气流。
他的紧张一下子被巨大的悸动取代，指尖微微颤抖着，慢慢地抬起手，朝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探去。
指尖首先触到的，是狐枯笙的眉骨。
触感坚硬而流畅，带着玉石般的微凉。眉骨的线条很清晰，微微隆起，勾勒出英挺的轮廓。纪无弘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着，仿佛能透过这触感，看到一双剑眉入鬓的模样。他不由得想，这样的眉骨下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一定格外深邃动人。
狐枯笙的身体在他触碰的瞬间微微一僵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，像是受惊的蝶翼。但他没有躲开，只是静静地承受着他的触碰，冰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纪无弘蒙着绸带的眼睛，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，有紧张，有好奇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。
纪无弘的指尖沿着眉骨缓缓下滑，来到了狐枯笙的鼻梁。
鼻梁高挺而笔首，线条流畅优美，从山根到鼻尖，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弧度。纪无弘的指尖轻轻划过，能感觉到皮肤下骨骼的坚硬质感。他忍不住在心里赞叹，真是好看的鼻子。
随着他指尖的移动，狐枯笙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，他微微垂下了眼眸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，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但纪无弘能感觉到，他放在身侧的手，悄悄握紧了拳头。
指尖继续下滑，掠过小巧的鼻尖，来到了嘴唇。
狐枯笙的嘴唇很薄，唇线清晰。纪无弘的指尖刚一触碰到那微凉柔软的触感，狐枯笙的身体就猛地一颤，像是被烫到一般。纪无弘下意识地想收回手，却看到狐枯笙微微张开了嘴唇，似乎在无声地示意他继续。
纪无弘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指尖带着一丝颤抖，轻轻抚过他的唇瓣。那触感柔软而细腻，带着一丝的凉意，让他的心头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。他忽然想起那次狐枯笙化出狐狸形态时，自己也曾不小心触碰到他的鼻尖和嘴巴，那时的触感毛茸茸的，与此刻的细腻截然不同，却同样让他心动。
“你的嘴唇……很好看。”纪无弘忍不住低声赞叹，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。
狐枯笙的耳根瞬间泛起一抹极淡的绯色，他猛地别过头，似乎有些不自在。但他并没有推开纪无弘的手，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些。
纪无弘的指尖从嘴唇移开，来到了下颌。
狐枯笙的下颌线条紧致而流畅，带着清晰的棱角，却又不失柔和。纪无弘的指尖轻轻着那略显尖锐的下颌尖，能感觉到皮肤下肌肉的轻微颤动。
他的指尖继续移动，描绘着他的脸颊轮廓，从下颌到耳际。狐枯笙的脸颊很光滑，皮肤细腻得不像话，带着一丝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。
纪无弘的指尖像是带着魔力，每一次触碰，都让狐枯笙的身体产生细微的颤抖。他能感觉到狐枯笙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，那是一种清冷的、却又带着生命力的温度。
渐渐地，纪无弘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：英挺的眉骨，高挺的鼻梁，薄而优美的嘴唇，紧致的下颌……拼凑在一起，一定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。
“你……一定很好看。”纪无弘的声音带着由衷的赞叹，指尖停留在狐枯笙的耳后，轻轻着，“比我想象中任何样子都要好看。”
狐枯笙猛地转过头，冰蓝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纪无弘，里面像是有星光在闪烁。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，只是伸出手，轻轻握住了纪无弘还停留在他脸颊上的手。
他的指尖微凉，带着一丝颤抖，握得并不紧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。
纪无弘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。他反手握紧了狐枯笙的手，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：“谢谢你，枯笙。”
谢谢你，愿意让我触碰。谢谢你，愿意让我“看见”你。
狐枯笙看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。他能感觉到纪无弘指尖的温度，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，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、纯粹的善意和亲近。
他忽然觉得，被这样触摸，被这样“看见”，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。甚至……有那么一丝微妙的甜。
狐枯笙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回握住纪无弘的手，冰蓝色的眼眸中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专注。
阳光透过竹窗，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。空气中的墨香、茶香和月麟香交织在一起，变得愈发浓郁，仿佛也染上了一丝甜意。
纪无弘能“感觉”到狐枯笙此刻温柔的目光，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。他知道，自己与狐枯笙之间，又靠近了一步。
虽然他依旧看不见狐枯笙的模样，但他用指尖“画”出了他的轮廓，用心灵“看见”了他的温柔。这就够了。
狐枯笙静静地看着纪无弘蒙着绸带的眼睛，心中百感交集。他活了千年，从未想过自己会允许一个凡人如此亲近地触摸自己的脸，更没想过，自己会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心跳加速，面红耳赤。
这个盲眼的凡人少爷，总是能轻易地打破他的原则，触碰他的底线，让他心甘情愿地放下所有的骄傲和防备。
或许，从被他在雪夜里抱起的那一刻起，自己的命运，就己经和他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。
狐枯笙轻轻松开了纪无弘的手，转身回到桌边，拿起那块未完成的暖玉，继续雕琢。只是这一次，他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更温柔了些，嘴角也微微扬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。
纪无弘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盲文医书上，只是指尖却似乎还残留着狐枯笙脸颊的微凉触感，心中的悸动久久未能平息。
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宁静，只有玉屑簌簌落下的声音和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。但空气中流淌的，却是比刚才更加温暖、更加亲密的气息。
那是一种无需言语便能感知的默契，一种悄然滋长、愈发深厚的情意。
纪无弘知道，这只是一个开始。他与狐枯笙之间的故事，还有很长很长。而他，己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“读”下去。
他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滑动，脸上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，心中勾勒出的那张脸，愈发清晰，也愈发动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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