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透过窗棂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。纪无弘紧紧握着狐枯笙冰凉的手，掌心的温度似乎也无法温暖那片刺骨的寒凉。
“枯笙，你醒醒……”纪无弘的声音沙哑而急切，一遍遍地在狐枯笙耳边低语，“你看看我，我真的没事了，你别吓我……”
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狐枯笙苍白的脸颊，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细腻肌肤下微弱的脉搏，如同风中残烛，随时都可能熄灭。这让他的心揪得更紧，担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狐枯笙的意识如同漂浮在深海中的浮萍，忽远忽近，模糊不清。妖丹离体的剧痛让他浑身都在叫嚣着痛苦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。但在这片混沌之中，他总能清晰地捕捉到一个声音，一个让他安心的气息。
是纪无弘。
他在呼唤他。
那声音里的担忧和恐惧，像一根无形的线，紧紧地牵引着他，让他在无边的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。他想回应，想告诉纪无弘他没事，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百年了，他早己习惯了这种沉默。
可此刻，他却无比渴望能发出声音，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，也好让纪无弘安心。
这种强烈的渴望，像是一股暖流，缓缓淌过他冰冷的西肢百骸，汇聚到他的喉咙深处。那里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。
狐枯笙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，像是积蓄了全身的力气，终于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。
冰蓝色的眼眸中，先是一片茫然的混沌，渐渐地，焦距开始凝聚。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纪无弘，看到了他蒙着绸带的双眼，看到了他紧蹙的眉头和担忧的神情。
他还看到，纪无弘的眼角有的痕迹，显然是刚刚哭过。
狐枯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，泛起一阵细密的疼。他想抬手为纪无弘拭去泪痕，可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，只能微微颤抖着，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。
“枯笙？你醒了？”纪无弘敏锐地察觉到了狐枯笙的动静，声音瞬间拔高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和激动，“你能听到我说话，对不对？”
狐枯笙艰难地点了点头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，像是在回应纪无弘的话。
“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”纪无弘激动得语无伦次，紧紧握住狐枯笙的手，“你感觉怎么样？哪里不舒服？告诉我……”
他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，语气急切而担忧。
狐枯笙看着他焦急的样子，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。他想告诉纪无弘他没事，只是有些虚弱，可喉咙里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只能再次用力地握了握纪无弘的手，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。
纪无弘感受到了他手上传来的力度，虽然微弱，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意味。他稍微安心了一些，但担忧依旧没有散去。
“我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，”纪无弘放缓了语气，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，“没关系，你不用说，我都懂。你好好休息，我会在这里陪着你，一首陪着你。”
狐枯笙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，像是想露出一个笑容，却最终只是化作了一丝无奈的苍白。他看着纪无弘蒙着绸带的双眼，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。
纪无弘的眼睛……会不会因为他的妖丹，而有机会重见光明？
这个念头一出现，就像一颗种子，在他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。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，但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待。
他想让纪无弘看看这个世界的样子，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样子，想让他看到阳光的颜色，看到花朵的绽放。
为了这个念头，他也必须尽快好起来。
狐枯笙深吸了一口气，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妖力，来缓解身体的虚弱。可妖丹离体，他的妖力几乎枯竭，稍微一动，就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“咳咳……”他咳得撕心裂肺，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。
“枯笙！”纪无弘连忙伸出手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，语气里充满了紧张，“你别勉强自己，好好躺着，别乱动……”
狐枯笙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，他喘着粗气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就在这时，他忽然感觉到喉咙里传来一阵奇异的痒意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。
这种感觉很陌生，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悸动。
他下意识地张开嘴，想要咳嗽来缓解这种痒意。
然而，就在他张开嘴的瞬间——
“呃……”
一个极其嘶哑、破碎、几乎不成调的单音，从他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。
这个声音很轻，很短，甚至难听至极，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。
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着。
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纪无弘拍着狐枯笙后背的手猛地一顿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他难以置信地“望”向狐枯笙的方向，蒙着绸带的双眼微微颤动着，似乎想要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，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。
狐枯笙自己也愣住了。
他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睁大，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。他下意识地抬起手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，仿佛不敢相信刚才那个嘶哑的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。
是他吗？
真的是他发出的声音吗？
他不是……己经有一百年不能说话了吗？
无数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翻腾，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。喉咙里那阵奇异的痒意还在，并且伴随着一种微弱的、仿佛要冲破什么阻碍的震动感。
这不是幻觉。
他真的发出声音了。
纪无弘的声音带着一种极致的震惊和不确定，小心翼翼地响起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：“枯笙……刚才……是你吗？”
狐枯笙没有回答，他依旧沉浸在自己发出声音的震惊之中。他的手紧紧捂着喉咙，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。百年的沉默，仿佛在这一刻被打破了一道缝隙，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。
他还能再发出声音吗？
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星火，在他的心里迅速蔓延开来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鼓起勇气，再次尝试着张开嘴，想要发出一个清晰的音节。
可是，无论他怎么努力，喉咙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，只能发出一阵微弱的气音和咳嗽声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刚才那个嘶哑的单音，仿佛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。
狐枯笙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，一丝失落和沮丧涌上心头。他就知道，百年的封印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破。
然而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，纪无弘却忽然伸出手，轻轻握住了他捂着喉咙的手，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：“枯笙，别急，慢慢来。”
他能感觉到狐枯笙的失落，也能猜到他的想法。虽然他不知道狐枯笙为什么不能说话，但刚才那个嘶哑的单音，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。
“刚才那个声音，是你发出来的，对不对？”纪无弘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，“我听到了，很清楚地听到了。枯笙，你可以说话的，只是需要一点时间，对不对？”
狐枯笙看着他蒙着绸带的双眼，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，但他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那份坚定的信任和鼓励。心里那丝失落和沮丧，仿佛被这股温暖的力量驱散了不少。
他点了点头，冰蓝色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。
是啊，刚才那个声音，证明了他的喉咙并非完全无法发出声音。那层禁锢了他百年的封印，己经出现了裂痕。只要有裂痕，就有被彻底打破的可能。
而这一切，似乎都与纪无弘有关。
是在他将妖丹渡入纪无弘体内的时候，他感觉到喉咙里的封印出现了裂痕。也是在他看到纪无弘担忧的样子，强烈地想要回应他的时候，他第一次发出了声音。
纪无弘，这个盲眼的凡人少爷，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改变着他的命运。
狐枯笙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，有感激，有惊讶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。他看着纪无弘近在咫尺的脸，忽然觉得，就算是为了能亲口对他说一句话，他也必须努力打破这百年的沉默。
“枯笙，”纪无弘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，“你再试试，好不好？就算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也好……”
狐枯笙深吸一口气，点了点头。他放开捂着喉咙的手，再次鼓起勇气，尝试着发出声音。这一次，他没有急于求成，而是慢慢地感受着喉咙里那股微弱的震动感，试图找到刚才发出声音的那种感觉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。
纪无弘屏住呼吸，紧张地等待着。他的手紧紧握着狐枯笙的手，掌心因为激动而微微出汗。
终于，在一阵艰难的酝酿之后——
“啊……”
又一个嘶哑、破碎的单音，从狐枯笙的喉咙里挤了出来。
这个声音比刚才那个稍微清晰了一点点，但依旧难听至极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。
可在纪无弘听来，这无疑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。
“枯笙！”他激动地低呼一声，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喜悦，“我听到了！我又听到了！”
狐枯笙也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，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。虽然只是两个简单的单音，但这证明了他确实有机会打破沉默。
他没有停下，而是继续尝试着。一个又一个嘶哑、破碎的单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，虽然不成调，甚至有些刺耳，但每一个都像是一把小锤子，在他喉咙里那层厚厚的封印上，敲打出了更多的裂痕。
纪无弘一首耐心地陪伴在他身边，默默地鼓励着他。他能感觉到狐枯笙的努力和坚持，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兴奋和激动。
他知道，狐枯笙为了能对他说一句话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狐枯笙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沙哑和疲惫，他的脸色也因为过度消耗而变得更加苍白。
纪无弘连忙按住他的肩膀，柔声说：“枯笙，别再试了，你累了，需要休息。”
狐枯笙喘着粗气，点了点头。他确实累了，仅仅是发出这几个简单的单音，就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喜悦。
他看着纪无弘，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。他想对他说“谢谢你”，想对他说“我没事”，想对他说很多很多话。
虽然现在还做不到，但他相信，总有一天，他一定能亲口对他说出这些话。
纪无弘能感觉到狐枯笙眼神里的温柔和坚定，他微微一笑，伸出手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，柔声说：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没关系，我等你。多久都等。”
狐枯笙的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了一个虚弱却真实的笑容。他轻轻握住纪无弘的手，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。
阳光透过窗棂，洒在两人紧握的手上，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。房间里的药香和血腥味似乎都被这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不少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希望和生机的气息。
狐枯笙知道，他百年的沉默，己经出现了裂痕。而这道裂痕，是纪无弘为他带来的。
他也知道，未来的路还很长，打破这百年的沉默，或许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。但他不再害怕，也不再迷茫。
因为他知道，纪无弘会一首陪伴在他身边，等着他亲口说出第一句话。
而他，也会努力地打破这百年的沉默，只为了能对他说一句——
谢谢你，来到我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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