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九渊那充满了轻蔑和嘲弄的话语，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，狠狠地扎进了时一帆的心里。
他看着远处倒在血泊中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慕清玄，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、这个如同神魔般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男人，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，席卷了他的全身。
是啊。
弱得可怜。
不仅仅是慕清玄，也包括他自己。
他们在这场由君九渊主导的、充满了恶意和残忍的游戏里，都只是两个任人摆布的、可悲的棋子。
所有的反抗，所有的挣扎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都显得那么苍白，那么可笑。
脑海中，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，终于缓缓退去。
君九渊，暂时停止了对他的折磨。
因为，正戏，才刚刚开始。
他松开抱着时一帆的手，但依旧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，抓着他的手臂，将他带到了广场的中央，带到了慕清玄的面前。
他居高临下地，看着地上那个白衣染血、狼狈不堪的“正道天才”，嘴角的笑意，充满了戏谑。
“慕清玄，你不是想知道，他究竟是不是自愿的吗？”
“现在，本尊就给你一个……亲口问他的机会。”
君九渊低下头，目光转向身边那个脸色惨白、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的时一帆。
他的声音，再次变得无比“温柔”，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，但那份温柔之下，却隐藏着最冰冷的、不容置喙的威胁。
“乖，告诉他。”
“告诉这个为了你，不惜千里送死的大英雄……”
“你的选择。”
时一帆的身体，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又来了。
这个魔鬼，又将他推到了那个该死的、两难的抉择面前！
他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，落在了地上的慕清玄身上。
慕清玄也正看着他。
那双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眼眸，此刻，虽然因为重伤而有些涣散，但里面，却充满了坚定和……期盼。
他在期盼着。
期盼着时一帆能说出那个他想要的答案。
他在用眼神告诉时一帆：不要怕，说出来，就算我今天战死在这里，我也会为你，撕开这个魔头虚伪的面具！
时一帆的心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，紧紧地攥住了，痛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说不出口。
他怎么能……怎么能当着这个为了“拯救”自己、不惜付出生命代价的人的面，亲口，说出那些最残忍、最能摧毁他信念的话？
他做不到！
“怎么？”
君九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，抓着他手臂的手，猛地收紧！
那力道，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！
“需要我……再帮你一把吗？”他凑在时一-帆耳边，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森然低语。
那熟悉的、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感，立刻，又开始蠢蠢欲动。
时一帆的身体，不受控制地，再次颤抖起来。
他知道，自己己经没有选择了。
他缓缓地，闭上了眼睛。
将慕清玄那充满了期盼的、灼热的目光，隔绝在外。
也仿佛，是要将自己最后的一丝人性与良知，彻底埋葬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那双眼睛里，己经是一片空洞的、麻木的死灰。
他看着慕清玄，然后，缓缓地，一字一顿地，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，很轻，很飘，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，在机械地，念着被人设定好的台词。
他说：
“慕师兄……你走吧。”
“我……是自愿的。”
这五个字，如同五道最狠厉的九天神雷，狠狠地，劈在了慕清玄的头顶！
他的身体，猛地一震！
脸上的血色，瞬间褪得一干二净，比时一帆还要惨白！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时一帆，那双眼睛里，充满了震惊、痛苦、迷茫……以及，一丝被最信赖之人背叛的、深深的伤痛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他的声音，嘶哑得不成样子，仿佛是在梦呓。
“我说……”
时一帆的心，在滴血。
但他知道，戏，还没有演完。
他必须，用最锋利的刀，彻底斩断慕清玄所有的念想，让他……彻底死心。
只有这样，他或许，才能活下去。
他缓缓地，转过身，抬起头，看向身边那个一脸满意笑容的魔鬼。
然后，他做出了一个，连他自己，都觉得恶心到极致的动作。
他踮起脚尖。
用一种近乎虔诚的、卑微的、仰望神祇般的姿态，主动地，将自己的嘴唇，轻轻地，印在了君九渊那冰冷的、带着一丝血腥味的唇角。
那个吻，轻得像一片羽毛。
却重得，像一座山，彻底压垮了慕清玄最后的一丝希望。
做完这个动作，时一帆才转回头，再次看向己经面如死灰的慕清玄。
他的脸上，甚至，还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、充满了“幸福”意味的微笑。
他用一种近乎炫耀的、残忍的语气，一字一顿地，说道：
「因为……」
「我、爱、他。」
这三个字，终于，成为了压垮骆驼的，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噗——！”
慕清玄再也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精神重创，心神激荡之下，猛地又喷出了一大口鲜血！
他那双原本还亮着的眼睛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地，黯淡了下去。
变得和时一帆一样，一片死灰。
他看着眼前那两个“亲密无间”的身影，忽然，笑了。
那笑声，凄厉而又悲凉，像一只杜鹃在泣血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……我爱他。”
“好……好一个……自愿。”
他挣扎着，从地上，爬了起来。
他没有再去看时一帆一眼，仿佛多看一眼，都是一种亵渎。
他只是踉踉跄跄地，捡起了自己那柄同样光芒黯淡的长剑。
然后，他转过身，拖着残破的身体，带着一颗同样破碎的心，一步一步地，向着来时的路，走了回去。
他的背影，萧索，孤寂。
像一个输光了所有赌注的赌徒，又像一个……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英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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