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清玄那孤寂的背影，像一根最细的针，深深地扎进了时一帆的眼睛里，带来一阵尖锐的、密密麻麻的刺痛。
他看着那个曾经光芒万丈、意气风发的正道天才，如今，却像一个被打断了脊梁的、落魄的失败者，一步一步地，消失在万魔殿那巨大的阴影之中。
时一帆的心，也随之，一点一点地，沉入了无底的深渊。
他知道，自己亲手，毁掉了一个人。
不仅仅是毁掉了他的道心，更是毁掉了他一首以来所坚守的、那份黑白分明的、纯粹的正义与信仰。
他成了最锋利的刀，最恶毒的帮凶。
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，如同潮水般，涌上心头。
他甚至感觉，自己比身边这个真正的魔鬼，还要肮脏，还要卑劣。
“呵，真是……一出感人肺腑的好戏啊。”
君九渊那充满了嘲弄的声音，在耳边响起，将时一帆从那无尽的自我谴责中，拉回了现实。
时一帆缓缓地，转过头，看向他。
只见君九渊的脸上，挂着一种极度愉悦的、心满意足的笑容。
他显然对时一帆刚才那场“发自肺腑”的、堪称完美的表演，感到非常、非常的满意。
尤其是最后那个主动的吻，和那句“我爱他”，更是……深得他心。
“做得很好。”
君九渊伸出手，像是在奖励一只听话的宠物一样，轻轻地，抚摸着时一帆的头发。
“本尊，很喜欢。”
他的动作，很轻柔，甚至，还带着一丝罕见的……可以称之为“温柔”的意味。
但这“温柔”，落在时一帆的眼中，却比任何酷刑，都更让他感到恶心和战栗。
他猛地偏过头，躲开了那只手。
然后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，狠狠地，推开了君九渊！
这个动作，完全是出于本能！
是在经历了极致的压抑和屈辱之后，一种不受控制的、歇斯底里的爆发！
君九渊显然没有料到，这个刚刚还“温顺”得像只小猫一样的玩物，竟然敢在这个时候，对自己动手。
他猝不及防之下，竟然真的，被时一帆推得，踉跄着后退了一步！
整个广场，瞬间，陷入了一片死寂！
所有还跪在地上的魔兵魔将，都难以置信地，瞪大了眼睛！
他们看到了什么？！
那个卑微的人族少年，竟然……推开了至高无上的魔尊大人？！
他不要命了吗？！
君九渊稳住身形，脸上的笑容，缓缓地，凝固了。
他低下头，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，又抬起头，看向那个正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愣在原地、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的时一帆。
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，都要恐怖、都要冰冷的怒意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，在他的眼底，疯狂地酝酿、汇聚！
“你……”
他的声音，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。
“……在找死？”
时一帆的身体，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他完了。
他知道，自己彻底完了。
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，己经彻底触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魔鬼！
他仿佛己经能看到，自己下一秒，就会被那滔天的魔气，撕成碎片，连一丝残魂，都不会剩下！
死亡的阴影，前所未有地，清晰地，将他笼罩。
然而，就在君九渊即将发作的那一刻。
时一帆，却忽然，笑了。
那笑声，很轻，很轻。
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、癫狂的意味。
他看着君九渊，那双原本充满了恐惧的眼睛里，竟然，砚边月宇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再次燃起了那种决绝的、病态的火焰！
反正横竖都是一死！
反正自己己经毁掉了慕清玄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！
那还在乎什么？！
还在怕什么？！
不如，就在死前，再疯狂一把！
“是啊。”
他笑着，迎上了君九渊那双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眼眸。
他的声音，不大，却清晰地，传遍了整个广场。
“我就是在找死。”
“君九渊，有本事，你现在就杀了我！”
“怎么？不敢吗？！”
他的语气，充满了挑衅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！
“你不是喜欢看我痛苦，看我挣扎吗？”
“我现在，就偏不如你的意！”
“你杀了我啊！你只要杀了我，我就再也不会痛苦了！你就再也看不到我的好戏了！”
他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，用最极端的方式，进行着最后的豪赌！
他在赌！
赌君九渊对他这个“有趣的玩具”，还没有……彻底玩腻！
整个广场，一片死寂。
所有的魔兵魔将，都己经被吓得魂不附体。
他们从未见过，有人敢这样，当面挑衅他们的尊上！
君九渊眼中的怒火，几乎要化为实质，喷涌而出！
他周身的魔气，疯狂地暴涨、翻涌，让整个万魔殿，都在微微地颤抖！
他死死地盯着时一帆，那眼神，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！
然而……
他却，迟迟没有动手。
因为，时一帆，说中了他的心事。
杀了他？
是的，他现在，只需要动一动念头，就能让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蝼蚁，灰飞烟灭。
可是……
杀了他之后呢？
这个世界上，就再也找不到，这么有趣的、能让他产生如此多情绪波动的玩具了。
他的生活，又会回到以前那种……高高在上的、永恒的、死寂一般的……无聊之中。
不。
他不要。
他还没玩够。
他怎么能让这个唯一能给他带来乐趣的玩具，这么轻易地，就按照他自己的意愿，去死呢？
想到这里，君九渊眼中的滔天怒火，竟然，缓缓地，平息了下去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、更加偏执的、令人不寒而栗的……冷静。
他看着时一帆，忽然，又笑了。
那笑容，比之前任何一次，都更加邪肆，更加残忍。
“想死？”
“你想得美。”
他缓步走到时一帆面前，伸出手，再次，挑起了他的下巴。
“本尊，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“本尊，会让你……好好地，活着。”
“本尊会让你，比任何人，都活得更久。”
“久到……让你忘记什么是死亡。”
“久到……让你乞求着，让我杀了你。”
他的声音，如同最恶毒的魔咒，一字一顿地，烙印在时一帆的灵魂深处。
“从今天起，你不是想激怒我吗？”
“好啊。”
“本尊，就陪你玩。”
“只是这个游戏的规则，由我来定。”
“而输的代价……”
他凑近时一帆的耳边，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、充满了无尽恶意的声音，低语道：
“……是你，永远也承受不起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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