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麦饼里的时光门》
指尖的麻痒还没褪去，糖糖己经跌坐在一片黄土地上。粗布裙摆沾了些湿泥，空气里飘着麦秆和汗水的味道，和鸿门宴帐里的酒气截然不同。她抬头望了望，眼前是低矮的土坯房，屋顶盖着枯黄的茅草，远处的田埂上，几个戴草帽的人正弯腰插秧。
“你这小娃，咋蹲在这儿哭？”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。糖糖回头，看见个高大的叔叔，穿着打补丁的短褂，腰间系着根麻绳，脸膛被晒得黝黑，络腮胡像丛野草——这模样，倒和鸿门宴上那个闯帐的樊哙有几分像。
糖糖没说话，只是攥紧了衣角。她记得书里说，樊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，还敢当着项羽的面生吃猪腿。可眼前的叔叔虽然看着壮实，眼神却挺温和，不像会吃人。
“莫不是逃难来的？”叔叔蹲下来，粗糙的手掌在她头顶摸了摸，“爹娘呢？”
糖糖摇摇头。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，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像幼儿园玩具架被搬空时的样子。叔叔叹了口气，伸手把她拉起来：“跟我回家吧，婶娘蒸了麦饼。”
他家就在土坯房最里头，院子里堆着半垛柴火，一只芦花鸡正低头啄米。刚进院门，就听见屋里传来“砰砰”的擀面声，一个围着蓝布头巾的婶娘端着木盆出来，看见糖糖愣了愣：“他爹，这是？”
“捡的娃，没爹没娘。”樊哙挠挠头，声音放轻了些，“看着可怜，先留下吧。”
婶娘把木盆往石阶上一放，快步走过来，蹲下来仔细打量糖糖：“瞧这小脸瘦的，饿坏了吧？”她的手暖暖的，擦去糖糖脸颊上的泥渍时，动作轻轻的，像幼儿园老师给她擦眼泪。
糖糖的肚子“咕噜”叫了一声，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。婶娘“噗嗤”笑了，转身进厨房拿出个粗瓷碗，碗里放着块圆滚滚的麦饼，还冒着热气，麦香混着芝麻味钻进鼻子里。
“快吃吧，刚出锅的。”婶娘把碗递过来，掌心沾着些面粉。
麦饼的热气扑在脸上，暖融融的。糖糖盯着那块饼，金黄的表面嵌着芝麻，边缘烤得有点焦，和幼儿园加餐的饼干完全不一样。她想起老师教过，别人给东西要说谢谢，可喉咙又像被堵住了，张了半天嘴，只发出气音。
婶娘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，笑着把碗往她手里送了送：“拿着呀，吃饱了才有力气。”
指尖触到温热的麦饼时，糖糖突然想起鸿门宴上，樊哙闯进来，项羽给他赐了酒和猪腿。书里说，他吃得狼吞虎咽，连骨头都嚼碎了。她低下头，飞快地在麦饼上咬了一小口——有点粗，带着淡淡的甜味，比想象中好吃。
“谢……谢。”两个字细若蚊呐，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。可婶娘还是听见了，眼睛一下子亮起来，扭头朝屋里喊：“他爹！娃会说话！”
樊哙正劈柴呢，闻言举着斧头就跑出来，差点被门槛绊倒：“真的？再叫声婶娘听听？”
糖糖被他的样子逗笑了，嘴角弯了弯，却没再出声。她捧着麦饼小口小口地啃，眼睛偷偷打量院子。墙角的水缸里浮着个葫芦瓢，和《史记》插图里樊哙喝酒用的瓢很像；窗台上晒着串红辣椒，红得像幼儿园的滑滑梯。
傍晚时分，樊哙扛着锄头回来，肩上还挂着只野兔。婶娘高兴地接过，用围裙擦了擦手：“今晚给娃炖点肉，补补身子。”糖糖坐在灶门前，看着婶娘往灶膛里添柴，火光映得她脸颊红红的。
“娃，你叫啥名？”婶娘边添柴边问。
糖糖想了想，自己的名字还是说得出的：“糖……糖。”
“糖糖？”婶娘笑了，“甜滋滋的，好名字。”她往灶膛里塞了根干柴，火星“噼啪”跳出来，“以后就住这儿吧，有婶娘一口吃的，就饿不着你。”
夜里，糖糖躺在樊哙家的小床上，盖着带着阳光味的粗布被子。窗外的月光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树影，像极了鸿门宴帐外的树。她摸了摸枕头下的东西——是白天啃剩的半块麦饼，硬邦邦的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。
第二天一早，糖糖被院子里的磨刀声吵醒。她揉着眼睛爬起来，看见樊哙正坐在石阶上磨那把闯帐时用的剑，阳光照在剑刃上，亮得晃眼。
“醒啦？”樊哙抬头冲她笑，露出两排白牙，“等会儿跟婶娘去田里摘豆角，给你做豆角饼。”
糖糖点点头，走到他身边蹲下，盯着剑上的纹路。这把剑比项庄的那把沉多了，剑柄缠着防滑的麻绳，握起来一定很稳。她伸出指尖，轻轻碰了碰剑鞘——
熟悉的麻痒感又来了。
院子里的鸡叫声、磨刀声突然变得很远，樊哙的笑脸像水波一样晃了晃。糖糖眨了眨眼，发现自己正坐在幼儿园的秋千上，手里捏着片干枯的树叶，和樊哙家院子里的叶子一模一样。
“糖糖，发什么呆呢？”老师推着秋千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个保鲜盒，“你看谁来了？”
保鲜盒里装着金黄的麦饼，边缘烤得有点焦，和婶娘做的一模一样。樊哙叔叔和婶娘正站在不远处，穿着干净的新衣服，对着她笑呢。糖糖这才想起，昨天老师给妈妈打电话说她肯说话了，妈妈就请了樊哙叔叔和婶娘来做客——原来他们不是书里的人呀。
“糖糖，尝尝婶娘做的麦饼。”婶娘把盒子递过来，掌心还是沾着点面粉。
这一次，糖糖没有犹豫，接过盒子时，清清楚楚地说了声：“谢谢婶娘。”声音不大，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。
樊哙叔叔哈哈大笑，嗓门震得秋千都晃了晃：“咱们糖糖真棒！”
旁边的小朋友们围过来，好奇地看着麦饼：“这是什么呀？看起来好好吃。”
糖糖打开盒子，把麦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，分给大家：“这是……豆角饼。”她想起樊哙说的豆角饼，虽然这个是麦饼，但没关系，都是好吃的。
小朋友们接过饼，吃得津津有味：“糖糖，你的饼真好吃！”“糖糖，明天还能给我们带吗？”
糖糖看着他们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觉得，和大家一起吃东西，比一个人躲在角落好多了。她又想起了樊哙家的院子，想起婶娘的笑脸，想起那句“有婶娘一口吃的，就饿不着你”。
风吹过秋千，带着麦饼的香味。糖糖抬头望向天空，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。她知道，只要心里装着这些暖暖的东西，下次再摸到历史书时，无论穿越到哪里，都不会害怕了。而那个总爱一个人发呆的小娃娃，己经悄悄把心门推开了一条缝，让阳光和笑声，一点点钻了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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