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包包发现药盒的时候，粥刚喝到一半。
白瓷碗沿还留着温热的水渍，她捏着那个印着外文的小盒子翻来覆去地看，指腹蹭过盒底——那里粘着根极细的黑色纤维，像是从西装内衬上勾下来的。王头头昨天穿的那件深灰西装，袖口内侧好像就是这种料子。
她把药盒塞回抽屉最深处，连带那根纤维一起埋进旧围巾堆里。粥还温着，可嘴里忽然没了味道，嚼着葱油饼像在嚼棉花。
早上休息了半天，实在放心不下那帮小孩的训练，下午就来到了训练馆。下午训练馆里格外热闹，二头正被队里的小队员围着起哄，说他早上发球又擦网了。孙包包抱着胳膊站在场边看，忽然有人撞了下她的肩膀，是王晨拎着个保温杯晃过来：“包姐，昨天没喝多吧？我瞅你后来脸都红透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她盯着球台，看二头被小队员打得手忙脚乱，“你们头哥呢？今天没来盯训练？”
“他去谈赞助了，”王晨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，“说晚上过来。对了，昨天是他送你回家的吧？我后来听司机说的，他把你安顿好才回的酒店，凌晨三点多才到呢。”
孙包包的目光顿了顿，落在跳跃的白球上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。
王晨还想说什么，被场边的喊声叫走了。孙包包转身往休息室走，走廊里的风灌进来，掀起她运动服的衣角。回想起王晨的话，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，吴指导说主办方的人送她回来，可是她家的密码除了他能猜到，别人又怎么可能进的了她的家。
晚上加练时，王头头果然来了。他穿着黑色冲锋衣，拉链拉到顶，只露出点下颌线，靠在球台边看队员练发球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台沿。孙包包抱着个球筐从他身边经过，假装没看见，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“慢点”——她差点被地上的网线绊倒。
她头也没回，快步走到对面球台，把球一个个喂给小队员，可是微微飘离轨迹的小白球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训练结束时天都黑透了。孙包包收拾东西准备走，转身看见王头头站在门口，手里捏着车钥匙，像是在等谁。两人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里撞了个正着，他先移开了视线，看向窗外：“我顺道，送你？”
“不用，”她把背包甩到肩上，拉链拉得飞快，“我自己能回去，不远。”
“挺冷的。”他没动，钥匙在掌心转了个圈，“刚下过雪，路滑。”
孙包包没说话，低头换鞋。鞋架最下层那双棕色短靴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错过的太阳重新升起 鞋带系得歪歪扭扭——她昨晚肯定没力气系鞋带，是谁替她系好的？
“那麻烦你了。”拒绝的话在看到他眼里的乞求后被压制在喉咙里说不出口。她站起身，往门口走，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。
车里开了暖气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。王头头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，手腕上的表在暗处闪了闪。孙包包盯着窗外掠过的路灯，忽然听见他说：“药吃了吗？抽屉里那个。”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，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：“吃了，谢谢你的药。”
“嗯。”他应了声，没再多说。
到了楼下，孙包包解开安全带要下车，被他叫住：“包包。”
她回头，看见他从后座拎过个纸袋：“我妈寄的红糖饼，说让给你带点。”
纸袋上还留着他的指温，孙包包接过来抱在怀里，有点烫：“替我谢谢阿姨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他看着她，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，“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，伤胃。”
孙包包“嗯”了一声，推开车门跳下去，没回头。走到楼道口时，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，那辆车还停在原地，车灯亮着，像两团温暖的橘色光晕，在雪夜里轻轻晃着。
上楼时她摸出钥匙开门，金属钥匙串上挂着的小兔子挂件晃了晃——这是以前队里团建时王头头赢的奖品，硬塞给她的。门开的瞬间，客厅的灯忽然亮了，孙包包吓了一跳，才想起出门时没关灯。
她把红糖饼放在桌上，拆开纸袋咬了一口，甜香混着芝麻的味道漫开来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，是王头头发来的消息：“到家了说一声。”
孙包包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，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，“我到家了，谢谢送我回家，你回去开车慢点”。
“好。”他的消息几乎是瞬间就回了过来。
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，簌簌地落着。她靠在窗边咬着红糖饼，看楼下那辆车慢慢驶远，尾灯在雪幕里缩成两个小红点。其实她刚刚本来想问他，问他昨晚是不是替她换了睡衣，问他是不是把她吐脏的外套送去洗了，问他凌晨三点才回酒店会不会耽误今天的事。可话到嘴边，又咽了回去。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他，还有太多的纠结不知道怎么去说服自己。
还是这样挺好的。她咬了口饼，甜得眯起了眼。反正他不说，她也不问，就像球台两端的对手，谁都知道对方的弱点，却谁都不先挑破，只在小球来往间，藏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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