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到家，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，孙包包踢掉运动鞋，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。她从衣柜最底层翻出那个积了层薄灰的旧手机，充电线插上的瞬间，屏幕亮起微弱的光。点开相册时，指尖不经意蹭过冰凉的玻璃壳，最终落在那个名为“大猪头”的相册集上。
点开的瞬间，像是捅开了时光的棉絮。屏幕里铺天盖地都是她自己——训练时被抓拍的侧脸，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，球拍还悬在半空；约会时挤在王头头肩头自拍，她皱着眉抢手机，他却笑得露出白牙；火锅店氤氲的热气里，她举着筷子瞪镜头，红油沾在嘴角；还有某次长途汽车上，她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睡熟，头发乱得像团草，他拍的时候大概动了一下，画面有点虚，却能看清她眼下淡淡的青黑。
指尖划过屏幕，那些被遗忘的声音突然从记忆深处涌出来。“小包包，看这儿——”是训练馆里他压低的声线，带着点狡黠；“包包，笑一个嘛”是在小吃街，背景里有滋滋的烤串声；“哎哟这睡得”伴着轻轻的笑声，是汽车颠簸时的呢喃；“这个包包咋这么可爱”的尾音拖得长长的，像根羽毛搔在心上。
孙包包蜷在沙发里，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，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。那时候总被训练量压得喘不过气，他举着手机拍她，她要么扭头躲开，要么伸手去捂镜头，哪有心思细看。现在才发现，照片里的自己，眉眼里全是没被生活磨平的棱角，连生气时鼓起的腮帮子，都透着股鲜活的劲儿。
粉丝总说她是“明媚小包”，她以前总觉得是客套话。可看着这些照片突然懂了——那是被人捧在手心时，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光。原来镜头真的有温度，那些她当时不耐烦的瞬间，早被他悄悄酿成了蜜，封存在像素格子里，替他把没说出口的喜欢，藏了一整个青春。
手指继续往下滑，最后一张照片突然卡住。日期显示是三年前，那天她刚赢了场重要的比赛，举着奖杯在颁奖台上笑，他站在台下，镜头怼得很近，照片里只有他半张脸，眼睛却亮得惊人，死死盯着台上的她，像在看自己的全世界。
孙包包的指尖停在屏幕上，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，忽明忽暗。三年了，他们都不是站在原地的人了。那些被汗水泡软的承诺，被距离磨淡的牵挂，真的还能重新攒起来吗？
第二天一早，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。孙包包摸过来点开，是二头妈妈发来的消息，说孩子昨晚烧到39度，脸蛋烫得像个小火炉，实在没法去训练，想请两天假。她回了句“好好休息，别担心训练”，又多问了句有没有去医院，才起身洗漱。
二头没来，训练馆里好像都空了一块。上午的教练会开得很顺利，下午带另一组混双复盘，队员们状态不错，不到五点就收了工。
走出训练馆时，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粉色。孙包包开车路过街角那家花店，玻璃门上贴着新到的洋桔梗海报，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水珠，看着就清爽。她停了车，推门进去，风铃叮铃作响。
“要束洋桔梗，浅紫的。”她指了指花桶，又瞥见旁边的向日葵，“再加两只这个，要开得最旺的。”正等着包扎时，眼角余光扫到角落的桶里，挤着几簇圆滚滚的乒乓菊，白花瓣上印着淡淡的黄，像极了迷你乒乓球。“这几只也帮我包起来吧。”
抱着三束花走出花店，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下隔壁的玻璃门。门上挂着块小木牌，写着“时光画室”。里面暖黄的灯光漫出来，墙上挂着些油画，门口的木架上摆着陶瓷做的小苹果、小橘子，釉色亮闪闪的，旁边还堆着几本旧邮票册，封面都磨破了。孙包包走进去，指尖拂过一个牛油果挂件，翠绿的底色上，用金线勾了圈纹路，憨态可掬。“这个我要了。”店主是个扎着围裙的姑娘，笑着用印花棉纸把挂件裹起来，装进个带蕾丝边的小盒子里，一边包一边说：“这是用陶土捏的，烧了三次才成，你看这纹路……”孙包包听着，心里莫名的静。
从画室出来时，肚子咕咕叫了。街角有家老字号面馆，红木招牌被晒得褪了色。她掀开门帘进去，老板正蹲在灶台前下面，见她进来首起腰：“姑娘想吃点啥？”“有推荐吗？”“咱这鳝鱼面最地道，现划的鳝丝，或者虾干面？虾干是自己晒的，鲜得很。”“那就虾干面吧，多放点青菜。”
店里就两桌客人，老板和老板娘在灶台边搭话，说儿子期末考了多少分，说隔壁菜场的黄瓜又涨价了。面上来时冒着热气，虾干沉在碗底，咬一口鲜得掉眉毛，青菜绿油油的，浸在清亮的汤里。孙包包慢慢吃着，听着旁边的絮絮叨叨，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，好像也不错。
吃完面往回走，路过一家文具店。玻璃柜里摆着一排排笔，荧光色的、带卡通图案的、金属杆的，琳琅满目。孙包包走进去，指尖划过一支樱花粉的钢笔，突然想起以前跟王头头开玩笑，说要是不打球，她肯定去当学霸，笔袋里得塞满各种颜色的笔。她挑了支薄荷绿的中性笔，又拿了两支出水顺畅的荧光笔，结账时老板笑着说：“姑娘眼光好，这几款卖得最快。”
走出文具店，隔壁奶茶店的海报被风吹得晃了晃。孙包包下意识回头看了眼——褪色的海报上，是她和王头头几年前参加活动的合照，两人穿着队服，并肩站着，笑得有点傻。海报边角都卷了，被雨水泡过的地方泛着黄，一看就贴了很久。
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，风掀起她的衣角。要是当初没那么多顾虑，大大方方官宣了，现在是不是也能像普通情侣一样，牵着手逛遍这些小店，不用躲躲闪闪，不用把话憋在心里？
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手里的花散发着淡淡的香。回到北京这些日子，她还是头一次这样慢慢悠悠地晃荡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暖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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