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旦清晨,搬家公司的卡车引擎在公寓楼下发出沉闷的轰鸣,沈凉正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站在单元门口。
里面装着课本和笔记,最底层压着谢折定制的作息表。
今天是新年第一天,整座城市都沉浸在节日的余韵里,路灯上还挂着没拆的彩带和灯笼。冷风顺着领口往骨子里钻,沈凉缩了缩脖子,抬头望向面前的高层公寓。
这是谢折给她的新家,房产证上只写了她的名字,至今让她觉得像在做梦。
“小姑娘,东西都搬上来了!”搬家师傅粗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沈凉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,让开单元门的通道,看着工人师傅把最后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行李箱搬进电梯。
电梯门合上的瞬间,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。
沈凉掏出手机,屏幕上跳出谢折的消息:「司机在地下车库等你,让他帮你搬重的东西。」
她刚回复“不用啦”,电梯就到了十七楼。门一开,就看见司机穿着干净的制服,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袋站在门口。
“沈小姐,”司机笑得温和,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纸箱,“少爷特意吩咐的,让您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,这天儿太冷了。”
推开门的瞬间,暖气扑面而来,沈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公寓是简约的白色调,阳台上摆着几盆油绿的常青藤和龟背竹
卧室的书桌上摆着她惯用的台灯,床头柜上放着本《罪与罚》,连她之前随口提过喜欢的香薰,都己经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。
“少爷昨天忙到后半夜才走。”张叔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,拉开椅子让她坐下,“衣柜里给您备了新的被褥,都是按您的喜好来。”
沈凉掀开保温袋的盖子,里面是她爱喝的菌菇鸡汤,鸡腿炖得酥烂,一碰就脱了骨,汤面上漂着几粒枸杞和红枣。
她舀起一勺汤,温热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,眼眶有点发热。
收拾东西时,沈凉在行李箱底层摸到一个硬纸壳盒,边角被仔细包了防撞条。
打开一看,里面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:有穿着粉色幼儿园园服、脸蛋被老师亲得红扑扑的,有小学时坐在沙发上举着“三好学生”奖状,还有第一次骑旋转木马,吓得紧紧抓着栏杆、嘴角笑得很甜……
她记得这些照片早就被母亲扔在旧家的杂物堆里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盒子底下压着一张浅灰色便签,是谢折的字:「找搬家公司收废品的阿姨要回来的,有点皱,我熨过了。」
沈凉看着这些照片,鼻子酸酸的。
谢折来公寓的时候,沈凉正在整理书架。指纹解锁声音很轻,但她还是察觉到了,她转过身,看见谢折站在玄关处,黑色大衣上沾着雪。
沈凉拿起一张泛黄的照片,照片里十岁的自己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,举着满分的数学试卷笑得露出豁牙。
她抬头看向谢折,鼻尖微微发酸,声音带着点哽咽:“这些照片…谢谢你。”
谢折走过来,目光落在照片上:“你的照片,不该被随意丢掉。”
沈凉把照片放回盒子里,抬头时发现谢折己经走到了书桌前。他的手指正翻看着她刚整理好的物理笔记,眉头微微蹙着。
“这道斜面问题的错题本怎么没按题型分类?”谢折拿起桌上的红色批改笔,在那道力学题旁画了个圈,“这种摩擦力和重力分力的综合题,你己经错第二次了。”
沈凉连忙凑过去,发丝擦过他的手臂,“我重新整理一遍?”
谢折没说话,只是拉开椅子坐下,拍了拍自己的腿。沈凉耳根一热,但还是顺从地坐到他腿上,后背贴着他的胸膛,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。
他左手环住她的腰固定位置,右手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:“看这里,物体在斜面上静止时,你漏算了最大静摩擦力对应的摩擦角,所以临界状态的受力平衡方程列错了。”
谢折的呼吸喷在她耳畔,沈凉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,思维总被脖颈处似有若无的触碰分散注意力。
“专心。”谢折咬了下她的耳垂作为警告,笔尖重重戳在公式上,“考试时也走神?”
沈凉缩了缩脖子,连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。谢折的讲解总是很高效,复杂的问题被他拆解成几个步骤,每个转折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。
讲完物理,他又抽出了数学卷子。沈凉刚想伸手去拿计算器,就被他按住手腕。
“心算。”谢折把计算器扔到床尾,“你依赖工具有点严重了。”
沈凉只好收回手,盯着卷子上的二次函数题。抛物线开口方向、顶点坐标、对称轴方程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。
谢折的下巴搁在她肩上,整个人从背后抱着她,鼻尖偶尔蹭过她的颈侧。
“对称轴x=-b/2a,这里的负号写歪了,容易看错。”谢折的手指点在她写得有点潦草的负号上,“刚才讲物理时走神的代价,现在得补回来。”
沈凉赶紧擦掉重算,其实她数学并不差,只是被他这样圈在怀里时,总忍不住分心。
环在腰间的手臂偶尔收紧的力度,他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的节奏,让她心跳快得超过了计算速度。
“嗯,这次算对了。”谢折看着她得出的答案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天色渐暗时,谢折点了外卖。沈凉把餐盒一个个摆在餐桌上,谢折从厨房拿来两双筷子,递给她一双。
“吃完看个电影。”他说,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,“《死亡诗社》。”
沈凉点点头,小口咬着排骨。
饭后,谢折调暗了客厅的灯光,打开投影仪,两人挨着坐在地毯上,背靠沙发,中间盖着羊绒毯子。
电影开始了,基廷老师的第一堂课就吸引了沈凉。那个站在讲台上,让学生们撕掉教科书扉页的老师,眼神里闪烁着自由的光芒。
电影中,基廷老师站在课桌上,对学生们说:“我们读诗写诗,并不是因为它们好玩,而是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分子。而人类是充满激情的。医学、法律、商业、工程,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,足以支撑人的一生。但诗歌、美丽、浪漫、爱情,这些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。”
沈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毯子,画面里,学生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刺痛了她。
谢折的手臂无声地环住她的肩膀,察觉到她打颤抖,手指捏了捏她的后颈,是无声安抚。
电影进行到尼尔瞒着父亲参演《仲夏夜之梦》的片段,少年在舞台上扮演精灵帕克,眼神明亮,光芒西射。
沈凉屏住呼吸,看着尼尔在谢幕时眼中的光彩。画面一转,尼尔的父亲阴沉着脸站在后台,不顾儿子的解释,强硬地将他拽回家。
“你要毁掉自己的人生吗?”银幕上,父亲将儿子按在书房的椅子上,“明天就去军校报到,不许再想什么演戏的鬼把戏!”
谢折的呼吸在这时变重,沈凉握住他的手,摸到他手腕内侧那道烟疤。
尼尔自杀的枪声在响起时,沈凉猛地一抖。谢折立刻按下暂停键,客厅陷入死寂,投影仪的光映在两人脸上,说不出来的滋味。
沈凉沉默了很久:“我妈妈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。她说像我这样的废物,活着就是浪费粮食,还不如早点消失。”
谢折扳过她的脸,一字一句地开口:“她错了,沈凉,你不是废物。”
电影继续播放,基廷老师被校方辞退,最后一堂课时,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站上课桌,高喊着“Oh Captain, My Captain!(哦,船长,我的船长!)”
沈凉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,那些站在课桌上的身影,像火灼烧着她的心脏。
谢折关掉投影仪,客厅瞬间陷入黑暗,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微弱的光。
他把沈凉抱到腿上,低头吻她的发顶:“我们不一样,沈凉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沈凉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他。
谢折捧起她的脸,额头抵着她的额头,鼻尖相触,呼吸交融:“我们活下来了。”
沈凉把脸埋在他颈窝,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,声音闷闷的:“你说,人为什么会想杀死自己?是因为觉得自由被偷走了吗?还是觉得世界上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了?”
谢折收紧手臂,让她贴得更近一些:“或许是觉得活着的重量,比死亡更难承受。”
沈凉在他怀里蹭了蹭,把脸贴得更近:“我以前经常做一个梦。梦里我站在悬崖边,身后是好多模糊的人影在追我,他们手里拿着棍子,嘴里喊着很难听的话,前面是深渊。每次我都选择会跳下去,然后在坠落的失重感中惊醒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茫然的庆幸:“但遇见你之后,这个梦就消失了。”
谢折的手指顿了顿,落在她后颈:“以后也不会再有了,这里没有悬崖,也没有人会追赶你。只有我。”
沈凉抬起头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:“你以前……也做过这样的梦吗?”
他沉默了片刻:“嗯,梦里总有条很长很长的走廊,灯忽明忽暗,身后的脚步声永远追不上,也甩不掉。”
沈凉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,把脸贴得更近,能感受到他皮肤下的温度:“那现在呢?”
“不做了,走廊尽头有光了。”
“什么光?”她轻声问。
“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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